程三郎这番话说得涕泪横流,言语间颇有愧疚之意,“若早知会让大哥送命,我万万不会如此。”
江砚白厉声道,“毁人声名,无异于毁人前程,难道你认为毁了程梓明前程不是罪过吗?”
程梓明死讯传来之时,程三郎也不可置信,伤心与哭泣都是真的,他还以为是那假商人自作主张将人杀害。他杀那假商人,是为了替他大哥报仇。
“既有猜测,不通知官府,却私下行事,你眼里可还有法纪?不过是怕到了公堂之上,你设局害人之事便无所遁形了,”
程三郎哑口无言。
骨肉兄弟,却因一己之私,不惜定下毒计。程梓明之死还不好下定论,但程三郎已承认了假徽州商人确是他所杀,江砚白依律将他收押。
陆主簿在记录案卷,见程三郎还不认罪,脱口道,“程三郎怎么还如此嘴硬,杀了一人已是死罪,何不痛痛快快承认了!”
“是啊,已经是死罪,还不承认。”那便是另有隐情了,江砚白低头沉思,程三郎的话解开了他很多疑惑,之前的不解都有了解释。
他不想要程梓明的命,所以大费周章,假字帖,夏艳娘,都是为了毁程梓明的名声,他的目的与所为也都相符。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程三郎的掌印与程梓明尸体上的对不上,假商人的也不对。
从程三郎卖假字帖都是亲历亲为来看,程三郎有帮手的可能性并不大,若是他要杀人,定不会假手于人。
难道还有第二拨人?线索似乎又断了。
江砚白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从头梳理一遍脉络。
黎辞舟手里提了包点心进来,劝道,“你也该歇歇,身子又不是铁打的。”连日辗转奔波,江砚白都没什么时间回府,几乎都是在后院对付一晚,天不亮就又起来看案卷。
“先吃些东西吧。”黎辞舟将手中点心扔给他。
江砚白未抬眼,打开了油纸包,拿出个松饼咬了一口,“不是沈记的?”
黎辞舟撇撇嘴,“沈掌柜又不是单给你一人做饭,哪能回回都有,是我特意去云糕坊买的。”说完猛然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惊喜,“你能尝出味道了?”
江砚白味觉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一直忘了告诉这个嘴碎的好友,只好点点头,扯谎道,“丰敬的药起了些效。”
黎辞舟真心为他高兴,“看来他也不是全然没用。”黎辞舟与丰敬向来不大对付,丰敬喜静,但有黎辞舟的地方,多半都安静不了。
云糕坊的糕点在盛京也算数一数二了,但他只觉这松饼又冷又硬还太甜。江砚白轻笑着摇头,看来真是被她养刁了口味。
沈鱼大半夜的也没睡,在和面包窑做斗争。如今她已经能熟练的考出海绵蛋糕了,但做出松软的面包总算差了那么一点。
要不就是没发酵到位,面包没鼓起来,要不就是烤过了,拿出来都成了黑乎乎的焦炭。这些失败品,最终都进了阿莓和常二的肚子。
一个两个还好,十几二十个谁也受不了。最后阿莓与常二见了她就绕道走,沈鱼想把魔爪伸向了邓氏与王大厨,又怕他们年纪大了吃出些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沈鱼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厨艺小能手,有朝一日也会加入黑暗料理的大军。
但有天赋和手残党还是有隔了条鸿沟的,经过十几次的失败,沈鱼终于做出了成功的面包,甜口就夹些红豆,咸口就加些肉松。
只是不知为何,同样的炉温和时间,烤出来的面包有时候还是会失败,这让沈鱼想到,可能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而是面包窑出了问题。
专业的问题自然得让专业的人来解决,沈鱼去请来钱氏的儿子蒋航,这个面包窑就是他帮着搭的。
蒋航到了后院,简单检查了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窑膛有处裂了个口子,漏风了。有时炉灰堆得高堵住了,有时没堵住,窑里的温度就上不去。
沈鱼可算是找到了罪魁,都是因为面包窑坏了,才不是她厨艺不行!
蒋航挖来黄土将窑补好,补好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沈鱼留他吃夕食。蒋航笑着推却,“家中还有人等。”
沈鱼却道,“那有什么要紧,叫上钱姨他们一起过来,人多热闹,正好后厨得了几条新鲜的清江鱼,咱们做烤鱼吃!”
沈鱼没给蒋航拒绝的机会,便让崔四去喊钱氏了。
第46章炭火烤鱼 柳香大病初愈,大夫让她……
柳香大病初愈,大夫让她多走动走动,她也想出门散散心。只是让她出门时多带些护卫,又有曹宇杰陪着,柳父柳母才稍微放心一些。
柳香头一个想去的地方便是沈记,她想去看看沈鱼,顺便亲口对她说声谢谢。
在屋子里闷了太久,一出门就觉得天青地阔,世间美好之事无数,从前生出想死的念头真是不应该。
天气越发冷了,沈记门口的竹帘换成了毛毡布帘,从外头瞧,看不见里面在做什么。
女婢打帘入门,崔四正要起身迎,却被来人惊艳,一时间愣在当场。
柳香一袭水碧色花鸟长裙曳地,外罩一件银灰色斗篷,斗篷用兔毛滚了边,眉若远黛,面如傅粉,唇似樱桃,丝毫不逊色那日的花魁夏艳娘。
里间突然传来阿莓的一声吼,“崔四,来搭把手!”崔四才蓦然回神,看见邓氏已经上前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