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叹气:“不瞒您说,我近日也等着呢,可他随从迟迟不来,我也没办法,又没地寻他去。许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终于厌了……”
姜婳跟着叹了一声,又听掌柜道:“那您不如看看这本,新出的珍版《玉扇公子猎艳记》,最近可流行了!您别看这名儿俗气,故事内容那是半点不差的。”
姜婳:“……”居然说她取的文名俗气?这么抓人眼球又开门见山的名字很俗气吗?
她面无表情地听完掌柜的一通推荐语,正要据理力争反驳一番“俗气”之言,身后忽有人出声道:“听起来不错,给我拿一本。”
掌柜乐颠颠地去包书,姜婳转头看去,程照一袭青衫,面若冠玉,只是说话嗓音带了些微哑,没有了以往的清越之声。
“你病了吗?”她有些惊讶。
程照温声答:“无碍,只是有些风寒。”
姜婳心里瞬间被羞惭灌满,她竟然让一个病人在大冬日里出门,实在太不应该了。
“对不起啊,这么冷还叫你出门……”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其实我没什么事要你帮忙的。”
她一开始确实存了让他帮忙抄书的心思,后来想想他初入官场,平日里都那般繁忙,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沐日还叫他帮忙抄书,委实没有人性。
她自觉自己还是一个非常具有人性的人,这种事不能干,还要与人为善,因此把他叫出来,只是想提醒一下他流言的事情,叫他有事一定得找阿兄帮忙。
书里的程照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遇事永远都是自己解决,姜婳私心觉得,那样也太辛苦了些。
程照挑了下眉梢,正想说什么,掌柜拿书过来打断了他,他便先付了银子,转头询问道:“有什么事去隔壁茶楼说?”
姜婳还没去过隔壁的茶楼,又见他眼也不眨地付了银子,忍不住皱了眉头,那书哪值这么多钱?当真是无商不奸。而且他都这么穷了,还买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本,她一定得把他劝回正道!
书肆不好说话,她便点点头,跟着程照出门去了隔壁茶楼,上了最顶上那层。茶楼里清净得很,来往走动的小二似乎都没有脚步声。
她爬楼梯时还好奇地往旁边看,程照回身时就看见她视线乱飞就是没有看路,不得已出声提醒:“小心脚下。”
姜婳被叫了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睁大眼睛为自己辩解道:“我看路了。”
程照差点就要伸出手去牵她袖子,但他终究克制下来,无奈道:“到了,你快上来。”
姜婳提着裙摆两步就跃了上去,略过程照不甚赞同的视线,她快步走进雅间,叫小二上一壶最好的茶,又让跟在最后的青樱把门关上,她这才道:“我真的没事找你帮忙,但确实有点事要和你说。”
程照坐下,却是打开了那一本刚买来的《玉扇公子猎艳记》,边迅速翻阅边问道:“有什么事?”
姜婳气鼓鼓地鼓起脸颊,敲了敲桌子表达不满:“你怎么看那书?你是不是也挺羡慕那玉扇公子的,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程照忍不住翘起唇角,抬眼看她:“确实挺羡慕的,居然能被写成一本书。”
他把书合上,修长的手指被深蓝色的书封衬得如玉节,眉眼却又如画,反正都不像真人。姜婳冒出来的气愤被他的美色压下去一些,但还是皱眉:“果然,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察觉到似乎把人逗过头了,程照正要说些什么挽回,小二却正好上茶来,让他未出口的话就那么咽了下去。他有些懊恼地垂眸,自己果然像怀义说的一样,有些不会说话,以后还是少说些好了。
等小二退下,姜婳气也消了下去,跟他说起正题:“我听说你和我阿兄的传言了,你若觉得有什么为难之事,就去寻我阿兄吧,这回都是因他之故。”
程照点头答应,初时听说这传言只觉荒谬,后来知道了始末,才知杨家人之阴毒,这是要毁了姜家,还有他。
“还有,”姜婳给他倒了杯热茶,“你会仿人笔迹的事还是别往外说了,我阿兄那人大嘴巴,这种事不好外传的。”
“我知道。”程照颇为小心地接过那杯茶,手指触到杯壁,稍烫的暖意让他心底也热了些。他有些阴暗地想,阿宁好像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只是不知,她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样?
姜婳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要说的,歪了歪头,又瞥见了他手边的话本,忍不住道:“那个不好看,我给你推荐一本,是一个叫觅山居士的人写的,名字叫《欲成仙》,除了结局都很好看。”
程照诧异地看向她:“结局……有哪里不好么?”
姜婳皱皱鼻子:“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太合我心意,或许你会觉得好看呢。反正不能看那书,那书名那么俗气,你如今可是官身,怎么能还看这种市井话本子?”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小声嘀咕:“就这本破书还害得我要抄书……”
程照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难道你今日叫我出来是为了让我替你抄书的?”
第二十五章抄书分一半,急惶生慌乱。
被程照点出了心思,姜婳登时愣住,隔了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义正辞严反问:“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这话她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程照自然看出来了,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幸而自己先前还算稳重,在她说“没有事要你帮忙”的时候,没有把那句“所以你叫我出来只是想见我吗”的臆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