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给姜婳擦干净小脸,看着她脸上残存的红晕,不由笑了出声:“都多大了?还睡着了哭,小心你阿兄知道了笑话你。”
姜婳撇嘴:“他要是笑话就笑话好了。”
“到底做了什么梦?”李氏摸着她的脸,话音轻柔,“跟阿母说一说。”
姜婳道:“我梦见我死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李氏戳了一下额头,李氏皱着眉嗔她:“说什么傻话?你一定得平平安安的,不然叫我和你阿父怎么活?”
姜婳动了动唇,知道这种梦对阿父阿母来说过于残忍,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岔开了话题。
李氏有心让她开心些,想了想便想出个主意,道:“明宣可能要提前回来了,我听你阿父说云台郡守的罪证已经呈往御前,就算是杨丞相也不能保下他,有你阿父在朝中转圜,明宣可能要升职了。”
姜婳眼睛一亮:“真的吗?”
“难道阿母还故意骗你?”李氏轻笑,“你阿父还不想告诉你,你也别在他面前说这事,往下压压你的嘴角,等明宣回来了,我允许你出门去找他玩一天。”
姜婳人心不足,哀叹道:“一天哪够啊……”
李氏看着她,她立马收了声,甜甜笑起来:“谢谢阿母!”
得知这消息,姜婳整个人都十分振奋,原本以为还要一个月,没想到程照可以提前回来。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她又收到了从云台郡送来的信,信是加了价钱请驿所小吏加急送的,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打开看时,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幸而不日将归,归与阿宁商议梦中之事。”
梦里什么事?姜婳把信又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对镜沉思,程照的话总有深意,绝不只是表面看起来那意思。
她努力回想,首先排除前几日做的那个让她哭到崩溃的梦,除了那个只有前一个疑似带颜色的梦。
姜婳想了许久,终于从脑袋深处揪出一点记忆,记忆里她红着脸问程照:“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这一段记忆太羞人,显得主动的她很不矜持,因此她醒来之后就下意识不去想,想装作这事没发生过一样。
姜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红了脸,眸中水波轻漾,像是一汪清泉,她眨了眨眼睛,清泉中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水波晃荡起来。
“姑娘,姑娘?”青樱唤了两声才将她唤了回神,禀道,“大姑娘使人送了帖子过来,您要不要看看?”
帖子是常平长公主府下的,邀她于五日后的四月十六日去公主府赴宴赏花。姜婳前几日就从姜妙那里听说了长公主有意举办宴席,宴请的是世家重臣家里的未婚姑娘,说是个贵女间的小聚,也算是为她自己践行。
京城里世家差不多都知晓长公主即将北上去往秦国和亲的事,因为西蜀日益兵强马壮,杨丞相心忧如焚,以十年前大将军葛霄奉命出征西蜀却通敌卖国为例,强烈要求要与秦国结成同盟,这般大义凛然的藉口,连太后都不好说什么。
常平长公主是皇室最拿得出手的公主,若要和亲,首推的便是她。朝臣中又多有对她参与朝政不满的,几番推波助澜之后,这事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
因此长公主便借势宴请世家贵女,彼此联络感情,好为自己添些筹码。
姜婳心里很钦佩常平长公主,倒是挺乐意与她来个临行前的小聚,可她不喜欢和其他贵女一起赴宴,不说其他的,太后娘家堂妹陈怡肯定会去,陈怡如今应该讨厌死姜家人了,当然姜婳也很讨厌她,若是在宴席上碰到,姜婳不能保证若是陈怡先挑衅,她不跟她吵起来。
可她再怎么不情愿,长公主亲自下的帖子总不好推拒。只是到了宴席这日,因夜里又做了些不知所云的梦,她险些睡过了头,醒来时就被告知姜妙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同样等在外头的还有一封从渭阳送过来的信,姜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看信而抛弃了姜妙。
姜妙已经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干脆进了屋坐在一旁看她,一看她手里那张信纸,立马明白过来,揶揄道:“程家那位写的?我瞧着你看得挺开心。”
姜婳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其实之前除了阿父阿母,她在其他人面前对自己与程照相处一事总是有所遮掩。倒不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而是内心深处总存着几分担忧,怕年少时候情窦初开却走不长远,怕未及十八夭亡而徒留遗憾。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大胆,因此小心翼翼。
如今却不一样,她想,若真像梦里那样,程照对她的感情自不必怀疑,若她能度过生死大劫,她必定是要嫁给他的;若她真的不幸死去,她还是想大胆一次,让世人都知晓她是他的心上人,而不是在许多年后通过考据才有猜测。
姜妙有些不可思议:“真是他?你怎么就瞧中他了?那时候他眼睛分明长头顶上的,而且,他如今还只是个小官,你……”
她没说下去,但神色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他们这种大世家里头的姑娘虽说不用特地去联姻,但也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高嫁或低嫁的结果都不会很好。
高嫁没有底气,低嫁更不消说,夫君势弱,总是一个隐患,若他一辈子只是个小官,在家里千娇百宠的姑娘嫁做人妇未免太过委屈,若他有朝一日发达了,还能不能保留原有的恩爱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