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确实不会想太多,因为我看到太多了。我不是跟你说我家条件很不好嘛,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姐妹也差不多一样条件,但她们读书没读好,初中毕业出去打工一两年就结婚生小孩了。每次我回家看到她们都是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孩,手上还牵着一个,我就想着,可能恋爱结婚对女生来说,不会是太好的事吧,包括我妈妈……”
甄能君上次去了祖荷家,才真的相信杂志里说的,“自己的终点可能仅仅是别人的起点”,她的梦寐以求,可能只是祖荷的与生俱来。
她家还是红砖墙水泥地,祖荷的家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这还只是浅层羡慕,她最羡慕祖荷得到的爱护和尊重:俨然慈母角色的保姆阿姨,事业有成又民主持家的母亲;命运不曾赐予她一份完整的母爱,祖荷却天生拥有双份,她的羡慕难免隐含促狭的嫉妒。
幸好,嫉妒没烧焦甄能君的理智,反而让她感性地接纳了祖荷的可爱之处:家庭教会她积极的爱的能力,祖荷坦率而热情,豁达而自信,总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汲取力量。
她的嫉妒只会令她自惭形秽。
甄能君突兀停止,祖荷只好接话:“嗯,我妈妈也教我,不要太把男的当回事,有时他们真的愚蠢又自大。”
“傅毕凯?啊——”甄能君发出说错话的停顿。
祖荷眼睛发亮:“你也不喜欢他吗?”
“也?我以为你跟他很要好,他好像总喜欢跟你说话。”
“也没有要好到无话不说的知心程度,就平常嘻嘻哈哈,能开个玩笑吧。可是好讨厌他老动不动拍我肩膀,摸我头发。跟他说了很多次,他都不当回事,”祖荷嫌弃似的模仿他拍肩摸头,“烦都烦死了。”
甄能君说:“下次他再这样,你叫他拍他妈肩膀,摸他妈头发试试看。——啊,我不是在骂人,我指他的妈妈。”
祖荷哈哈大笑,“阿能,真没想到你还挺猛的。”
甄能君也笑:“我家在重男轻女的穷山沟,女孩子要不猛一点,早就被欺负坏了。不过,我觉得言洲和喻池人都还挺不错,言洲上回吃了米糕,第二天他还‘还’几盒牛奶给我,喻池每次问他问题,都挺耐心。”
祖荷点头:“言洲确实不错,‘妇女之友’嘛,而且不会对我毛手毛脚。喻池就不说了,我现在不想聊他。”
说话间走到操场,每盏路灯下稀稀拉拉站了好些人,连情侣也没法隐身。
学校这个夜读传统还是祖荷高一时,一个英语大师来校演讲后,大家才跟着一起疯狂起来。
这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祖荷都叫蒲妙海接送,和喻池完美“错过”。
祖荷起得晚,急急忙忙赶着出门,没有吃早餐,零食仓库也只剩下几包辣条。按以往的惯例,喻池星期二、四、六早上跑步,会顺便给她带食堂的菠萝包。祖荷记得今天星期二,却一时忘记考虑他们在冷战。
课桌上摆着喻池还回来的饭卡,却不见菠萝包的影子。
喻池正专心致志研究《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桌面上一只菠萝包,没摊过线,也不说要给她。
祖荷不好责怪人家,努努嘴,恹恹翻开一张《英语周报》,哗啦啦读起填好正确选项的完形填空。
早读进入后半场,唐雯瑛已经巡查完毕离开,喻池被言洲叫了一声,隔着她就将菠萝包空投过去。
祖荷不想跟他对视,只能瞪言洲一眼。
言洲开始边啃菠萝包边看书,还不时吸一口牛奶。
祖荷朝他打响指,言洲默契看过来,塞着一嘴菠萝包也没法说话,只能干瞪着她:干嘛?
祖荷趴在桌板上,用濒临死亡般的声音哀嚎:“还有吃的吗?我还没吃早餐。”
言洲默默盯着吃了大半的菠萝包,就算掰掉残口,也所剩无几,确实拿不出手给她吃。
祖荷努努嘴,等来下早读铃声后,又回头拍拍傅毕凯桌上的书:“主任,有吃的吗?快饿死了。”
傅毕凯从桌屉掏出一枚扁了的炸油果,拎着塑料袋耳朵准备甩给她:“赏你了。”
祖荷没接,缩回自己那边:“太油了,我不要。”
傅毕凯挺不满意:“给你吃的还嫌七嫌八,活该饿一饿。”
早读和第一节课间只有5分钟,压根来不及跑一趟小卖部。
祖荷像枯荷趴在桌板上。
“橡皮,给我一块新的。”
这时,祖荷身旁人冷不丁抛来一句。
祖荷腰也不挺,直接把脑袋转到他那边,喻池面上平淡无波,好像就真是只要橡皮、不想交谈的样子。
她觑了笔筒一眼,咕哝道:“你的失踪了吗?”然后不得不起身掀开桌板,准备找给他。
“菠萝包——!”祖荷忽然像念咒语般,对着桌屉喊一声,真就从里面找到一只还未变形的食堂派菠萝包。
祖荷欣喜地举到他眼前,好像这就是他想要找的“橡皮”。
喻池无奈道:“快点吃吧,要上课了。”
祖荷做出快哭的表情,实际上也离真哭差不多了:“还是同桌最好了。”
什么冷战,什么意见不合,统统败给一只滚圆的菠萝包。
喻池嘴角噙着笑,倒出一根0.5mm的自动铅笔芯,准备装笔。
“撒娇可耻!”傅毕凯在后桌站着提神,顺便吃他那油腻腻的炸油果,嫌弃道:“菠萝包就不油了吗?”
祖荷睨他一眼:“人不油啊!”
傅毕凯:“……”
“喻池喻池,你看着,我给你表演绝技。”
祖荷把塑料袋留个口子,双掌合实压扁菠萝包,然后对叠两下,菠萝包压缩成一个扇形。
“看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