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池不但呼吸回来了,笑容也回来了。
祖荷更使劲戳几下:“我就知道你装睡!”
假肢都没脱。
当然她也是刚注意到,不然才不会轻举妄动。
喻池实在受不了痒,差点扭出地板,一把擒住还想偷袭的手。
但很快又放开了。
“我真的差点睡着,你的头发——”
“嗯?”
“扫到我了。”
“……”
接发就是接发,祖荷还没和它融为一体,自然经常忘记头发长了,就算自然长发她估计也没法及时撩开。
她终于还是给“爱美之心”拖缓了灵活性,绊了一跤。
她坐起来把散开的头发往后胡乱一扫,双手交叠,盖在支起的右膝盖上:“我明天就去把它拆了!碍事的鬼东西!”
喻池枕着一边手腕,让视线高一点,虽然还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
“挺好看的。——短发也好看。”
祖荷将下巴垫上手背,笑道:“你那么会说话,以后谁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开心。”
喻池映着月光,面容较为明晰,何况他明明白白敛起笑,郁郁怎么也藏不住。
祖荷也不笑了,说:“你要是交女朋友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让我知道你欣赏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喻池没说话,像在等待她还有什么把戏。
祖荷的把戏也就等他回答,但一个活络的人一旦沉默,等待便成了无形的逼迫。
喻池果然服软道:“你真残忍。”
他的指责没偏差,连带之前隐瞒出国一起怨上了。
祖荷皱皱鼻子,酸涩似乎淡去几分,说:“如果以后我有追求者,我也会找你参考嘛。”
“关我屁事。”
喻池一瞬不瞬盯着她骂,杀伤力十足——应该说后坐力,他们两败俱伤。
祖荷攒了一股劲似的,一下子要发泄完,继续说:“你们男生生来就被强调不一样,有时候我看不透你们的想法,或许你可以帮我发现盲点。”
喻池不回答,也不知道想什么。
他仿佛一面靶子,静静等待放箭,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又好像看不见对方,任思绪淹没自己。
乡下的夜纯净耳深邃,虫鸣蛙叫,偶尔掺杂几声猫头鹰的嘀咕,辽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
“喻池——”突然的呼唤果然叫他回魂,祖荷轻轻一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近距离的呼唤总像要事开场白,祖荷却问了屁话,喻池禁不住失望,可又无法像她一样,作出一些类似以后跟别人谈恋爱的假设。他像经历截肢手术,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跟身体的一部分告别,毫无反抗之力。
祖荷就是他心脏的一部分。
“喜欢在一起开心的。”他的回答更像触发了自动防御机制,守住心中的答案。
祖荷问:“你现在开心吗?”
“……”
喻池不回答,可挪开眼神那一刻,好像已经失守了。
祖荷咯咯笑,躺回席子,双手双脚癫狂捶地。
喻池明明还在生闷气,那笑声轻轻松松钻破他的壁垒,一丝苦笑偷偷爬上嘴角。
“这次真的困了,再借一下你肩膀啊。”
肩膀挨上一层温度,喻池转回头,祖荷把眼窝磕在他肩头,另一边眼还睁开,嘻嘻瞥他一眼,说:“晚安。”
喻池这回是真笑了,截肢就截肢吧,手术后他认识她还能重新笑起来,以后应该也会吧。
他望着璀璨星空,轻声说:“晚安。”
*
次日中午,祖荷回到家中,蒲妙海停下拖地,站在茶几旁,手腕搭着拖把头:“哟,我们荷姐回来了。”
祖逸风也放下遥控器,懒得再换台,笑道:“回来了,我们的少女。”
祖荷将背包撴上茶几,从里面掏出祖逸风给的盒子,完好无损地丢茶几上;本来只是自嘲瘪嘴,弧度一出来,却真的想哭了。
祖逸风一愣,朝她张开双臂,搂住一头栽过来的少女。
那边隔壁家中,喻池换拖鞋比较慢,在玄关处回答完父母招呼,单肩背着包,闷头往自己房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