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又有规矩,过年和中秋都要宿在祖宅里,因此不少人本着眼不见心不烦,早早吃完就回屋去了,连守岁都没有凑在一起,谷城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在夜里敲响了谷家老太爷的房门。
老太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经不住熬,本来都准备歇下了,却听到了敲门声,问了知道是谷城,就让下人开门让他进来了,谷城进来后,老太爷披着衣服坐下问他说:“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啊?”
哪里知道谷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问老太爷说:“爷爷,孙子想问一问您,您打算,如何对付赵大人。”
老太爷面上不显,给屋里伺候的下人一个眼色,下人就懂事的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老太爷说:“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等过完了年,安心在牢里呆几天,家里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您还要用钱帮我脱罪吗?”谷城说得露骨毫不遮掩:“家中还有富余吗?”
“这不是你个孩子应该操心的事情。”老太爷这一句话出口已经隐隐含了怒气,一句话出口,忍不住咳了几声,抚着心口坐下,没办法,年纪大了,一激动总是容易出来些毛病。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谷城反驳说:“爷爷,我已经行了冠礼 ,不是孩子了,您应该放手了,我也应该为自己的罪责担起责任了。”
“担起责任?咳咳。”老太爷扶着心口,忍着隐隐有些疼痛的心口,看着天真可笑的谷城问他说:“你能担起什么责任?你怎么担起责任?你能去提刀杀了赵时检?还是能将公主救回来?你要是懂事,就乖乖听家里的话,别添乱。”谷城现在在老太爷眼中,依旧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在闹脾气。
“我不会杀赵大人,本就是我对不起赵大人,我应该跟他谢罪,至于公主,皇上本就不想要公主活着,这次就算不是我去,谷家也会有其他人去,不论谁去,都改变不了公主会死的事实,这本来就是皇上用来算计我们家的,您不是也是因为发现了不对劲,才悄悄把边关一带的银子运回来的吗?”
“这是谁跟你说的?”谷城从来没跟家里人说过这些,就算老太爷隐隐猜到了,也只是猜到而已,也没敢跟别人说出这个猜测。
谷城跪在地上苦笑:“爷爷,和我一同去的人可是御影司总督元满,在她身边那么久,我应该是有些长进的,三姐姐说,您是怕边关打战,家里被牵连才将银子运回来的,可是我去看过家中的账本,金州那一带虽然有长廊,可是因为战事频发,早就和本家分账出去了,能有多少银子,全是看当念是否太平,这样的地方,没必要为了那些银子特意跑那一趟,还没有遮掩的叫上四海镖局,就像是做给人看的一样。”
“爷爷,我想问问您,金州被劫,陵安的太|安钱庄出了家贼,真的丢了那么多银子吗?”
这是谷城后来才想明白的,谷城一直以为家里面因为公主的死上下打点又赔了不少银子,十分拮据,可是慢慢的,谷小少爷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比如说家里虽然遣散了一些下人,可都是些随处都能招来的粗使丫鬟下人,反而月钱要的多的女使,小厮,嬷嬷一个都没少,虽然关了不少铺子,可是依旧在自己家名下,只是租出去了而已,最后就是自己的事情。
家里若是真的那么困难,怎么还会有钱打点?把自己接出来过年?爷爷又怎么会不松口,拿出把整个太|安钱庄赔进去的架势来,非要救自己?
老太爷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谷城,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这个小孙子,以前他总觉得谷城任性冲动,又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正义,是个不成气候的,可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是一直都小瞧他了,家中其他人从来没察觉出什么,偏偏让他发现了不对,毕竟皇上对太|安钱庄动了心思,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老太爷承认,谷城杀了赵奕救他是为了家族和睦,让他去找使者是因为他身陷牢狱,总归无事还不如替家里其他人挡挡灾,至于这次,除了没想到赵时检会咬着不放,还有就是谷家人需要这个把柄给皇帝,这样,皇上才不会把心思动到其他人身上,谷家其他人需要谷小少爷来挡灾。
老太爷并不知道谷城晓得多少,可是他这个样子还是让老太爷摸不准,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不。”谷城重重的将脑袋磕在了地上:“我是求您让我去赎罪的。”
谷城直起身来,目光坚定的注视着老太爷的眼睛,眼中坚毅果敢,有着老太爷从未见过的坦然和勇气:“爷爷,您放弃我,让我去死吧。”
谷城这一句话,无疑是一道惊雷炸在了老太爷耳畔,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怎么会有人不求生,一心求死的?
老太爷拍着桌子站起来,却因为站的太猛,还没起来多少,眼前一白,又跌坐过去,手紧紧握住桌子,指尖骨节都泛了白,一口气顶上来,胸口堵得难受,只能大口大口的顺着气。
“爷爷,您放弃我,让我去死吧。”
谷小少爷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既不用因为他再拖累家里人,也不用做个敢做不敢当的的小人,这是他的选择,他选择用自己的死来捍卫自己心里的正义。
“爷爷,您将救我的时候,买通官吏的证据给我吧,我会连着一起将这些罪认下来,这样,也就牵连不到家里人了。”本来,家里面是为了自己才多出了这个罪状的,应该由自己担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