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个身染剧毒的普通老人,寿元已尽,任何人都无力回天。
昭月五十二代王依索元朵,薨于大昇宏达十五年,时年六十。
昭月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辛沐是所有人之中最先感知到元朵殒命的,可他却根本无法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不知究竟是因为这些年习惯性克制情绪,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辛沐整个人都呆了,傻傻地跪在元朵的身边,在这可怕的寂静中,无法整理出自己的心绪,木然地看着元朵的脸。
“父王薨!”代昂卓嘶哑的嗓音打破了宁静,就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将要发出呼喊时,代昂卓又迅速地大声喊道:“王寨守卫在何处?给我拿下罪人辛沐!他害死了父王!”
代昂卓言罢,会场的外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百来名身披甲胄的武士,将整个会场团团围住,会场内只有王座周围有数十名王亲卫,一时间还无法分辨眼前的状况,只好立刻便拔出佩剑,将王座围得更为严实,外面的人只能听见声音,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对这一切,辛沐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血仍然在流,他只觉得冷,以及头脑的眩晕。
“大哥!你不要胡说,三弟已尽力,血毒发作不是人力可挽回的。母妃还在此处,你不要放肆。”缪恩闻言一步上前,将代昂卓逼退到辛沐和赫尔安的三步之外,红着眼瞪着他。
代昂卓看了一眼完全崩溃的赫尔安,对着缪恩冷笑一声,说:“你倒是会要维护这个贱-人,就是你和他伙同谋害了父王!旁人不知道,你当我也看不出来吗?你同这个贱人有私-情,他已破了身,泄了元阳,这血自然没有效果的!正好母妃在此处,我便让她看看,你们二人是如何害了父王的!”
言未尽,剑已出鞘,代昂卓的剑法极好,如烈风一般割断了辛沐与缪恩袖袍,还未伤到这二人任何一点儿皮肤。
代昂卓飞快地绕过缪恩,抓起辛沐的右手手腕,举起来带着扭曲的笑意道:“母妃请看,这便是辛沐与缪恩通-奸的证据!他臂上的月牙胎记没了,你们在看缪恩,他……”
代昂卓正待抓起缪恩的手腕,脸突然就僵住了。
缪恩臂上的小山清晰地还在原处。
“怎么……可能?”代昂卓震惊地看着缪恩,片刻后,又不解地回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辛沐。
与此同时,缪恩也把目光投向了辛沐。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仿佛什么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怎么可能?辛沐怎会如此?
混乱和悲伤同时冲击着缪恩的心,他立刻便失了主意,只定定地看着他父王的尸体和恸哭的母妃,以及辛沐的胳膊。
辛沐的血还在流,顺着台阶流了出来,那鲜红的血刺得容华头疼,他再也忍耐不住,立马推开面前的众人,站在了亲卫队的面前,大声喝道:“让开!”
亲卫直接负责于昭月王本人,如今昭月王殒命,按理说他们应当立即听命于王储,但此时王储似乎染上了谋害昭月王的嫌疑,外围的武士又层层逼近,亲卫队长一时无法判断敌友,只得举起长戟大声道:“亲卫队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几声呼喊让被围困在其中的代昂卓回了神,他趁着缪恩恍神的片刻,一把抓起辛沐的手,拽着他站了起来,他高高地举起辛沐的手臂,对着亲卫队和外围的武士们喊道:“罪人辛沐身为药人,与人通-奸失掉元阳害死君上,众将士同我拿下他!”
言罢代昂卓便将腰间的玉佩拽下掷地,外围那百来名武士便开始举着长剑缩小包围,并未杀一人,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今日参加宴饮的都是些王公贵族和周边国家的使团,基本都是些养尊处优的贵族或者文官,虽说有百来号人,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至于乐师舞姬奴婢们,在昭月连人都算不上,遇到此等祸事,第一时间便低头下跪,瑟瑟发抖。
缪恩从方才急剧的悲伤中缓了过来,将赫尔安从地上扶起护在身后喊道:“亲卫队保护王妃!”
亲卫队队长正待出声,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刺痛,他回头,看到的只是半张曾经无比熟悉的,并肩的兄弟的脸。
他的兄弟依旧扶着他,并未让他倒下,却代替了他发号施令:“拿下罪人辛沐与缪恩!”
亲卫队一直以来都是相当团结的整体,在这混乱的情况下,自己人的命令自然是比缪恩或代昂卓更值得信任。况且,所有人都看到了,身为药人的辛沐,臂上却没有了月牙胎记,即便不是有心,也是他间接害死了昭月王,这番震惊和愤怒,已经让人群沸腾了,早已有人叫嚣着要拿下辛沐就-地正-法。
因此,即使在这第一时间亲卫队并没有对缪恩和辛沐刀兵相向,但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缪恩护住赫尔安,抽出腰间的佩剑与代昂卓对峙,颤声道:“你放开辛沐。”
辛沐已经的血还在流,他的唇上已经没有了一丝颜色,整个人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外围武士已层层逼近,亲卫队也用长戟指向了缪恩。缪恩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代昂卓的反应太快了,这绝对不是偶然,这是一场计划。
可辛沐怎么会成为这个计划之中的一环?他手上的那个月牙,是怎么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