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冯云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些许温度,还有隐隐约约的狂热。
如果真的能想出治水的办法,那寒山的百姓不久不用再经受连年大水的折磨了吗?
“如果在请舟山与寒水相连的出山口处,将大竹篓装满卵石堆放至江心,使之形成一个在江心的小岛,形成像鱼嘴一样的狭长小岛,你看这样,能解决水位的问题了吗?”季寒比划着那张地图,语气淡淡的,但是眉头紧皱着,看着冯云。
冯云闻言,忽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表情变得格外的惊喜,他惊呼出声:“不错!不错!这样一样来,水位问题就解决了!”
他略微思考,沉吟道:“在枯水期之时,内江水位比外江水位要低,这个时候能保证江水有六分进入内江,保证基本的农田灌溉;在丰水期的时候,有了鱼嘴,这就使得外江的水位相对来说非常顺直,六成的水排往外江,又能够避免寒山的洪灾,实在是妙哉啊!妙哉!”
冯云激动地扯住季寒袖子,问道:“不知道家师姓甚名谁,竟然能有此妙计,想来大人也是为了寒山治水一事耗费心神,真令下官佩服!佩服!”
季寒淡淡道:“家师不过是一介布衣,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顺承师志,答应了先师隐去他的名姓。只要能治水,哪里又管是谁做的呢?”
“如此高洁之士,真令冯某佩服佩服!”
冯云面上带着真心实意的笑,道:“本次寒山大水虽然起势很猛烈,但是近几日不知怎么的已经有了些许停下的意味,想来是大水将歇,不过寒山大水一事虽然能够解决,但是寒山与燕云的兵戈相见的危机却未能解决。”
沈约闻言,道:“陛下对燕云一事已有决断,燕云军不过是一事为奸人蒙蔽挑唆,以为燕云王谋逆。陛下不仁,但是事实是错了的。燕云王或许有失职之责,但却未有谋逆之心。此事陛下已经命令使者到燕云军帐,无需我等费心。”
季寒点点头,道:“我和拾得本来是为了寒山大水一事而来,现下听到冯大人说大水竟然有了停下的苗头?可是今日早晨本官才听说水又淹了好几处高岭,冯大人莫不是在诓骗本官?”
听闻“诓骗”二字,冯云连忙说道:“下官不敢诓骗两位大人!说来下官也奇怪,本来上午寒山的大水还是一副要吞没寒山才肯罢休的样子,但是晌午之时却又突然变了模样,像是被什么东西阻住了一般,水流小了那是不少!”
沈约闻言,若有所思。
沈约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但是沈约说不出来。想起之前每次自己进入奇奇怪怪的梦境之中都会遇见的一个人,沈约觉得这事情一定与那人有关。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大水又来了!这次大水已经把寒山石庙给淹了!”
门外传来下人慌乱的尖叫声,冯云脸色一变,对着手下的人道:“你们保护两位大人去安全的高地!“
沈约蹙眉道:“请冯大人带我等一同前往水前。”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不仅仅是天灾。
季寒冷声道:“不行,太危险了!你必须去安全的地方!”
沈约去看季寒,坚定道:“薄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但是我想去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季寒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
白浪滔天,黑白相融,成百上千的寒山村民哭泣的声音在寒山高台相撞着,听得沈约的心一顿凉冽。
天上飘飞的落雪映得沈约的脸上惨白。
这场景,和他梦里面的一模一样。
他魂不守舍地走在难民之间,双眸像是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灰。
季寒用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杳杳,这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
沈约明明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天灾,是无法避免的,与远在落京的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那个梦境清清楚楚地写着结局:身为书灵的沈约最后以身为祭,才换来了人间大水的安定。
或许被人知道,会说他疯了,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但是沈约知道,那不是梦。
寒山的奚盐真真实实地出现过,连季寒都与他有渊源。或许是他的前世前世前前世,但是他不能完全当那不存在。
天空还下着雪,一个寒山的孩子嘴唇发白,双目无神地看着原处的山洪,忽然之间往那无尽的洪水飞奔过去。
“孩子!不要往哪里去!危险!”沈约嘶喊出声。那孩子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停下脚步。沈约挣脱季寒的手,往那孩子的地方跑去。
季寒也跟了上去。
四周的难民像是看到了什么闹剧一样看向他们,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出手去阻止那个孩子。
那孩子的手被沈约一把抓住,那孩子发出一声带着哭声的尖叫:“你放开我!”
“孩子!你别想不开!”沈约这孩子手劲是真的大,自己的手一环都红了,但是总不能真的松开手让他去死吧,沈约手疼得想哭了。
好在季寒不久就赶上了两人,一把抓住那孩子,他一眼就看到沈约手上的红痕,冷声喝道:“就算你死了,你的父母也不可能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想他们在天之灵不得安息!你就跳!”
那孩子的手被季寒用力掰开,沈约的手才算是真的解放出来,他眼眶都红了,还只能道:“孩子,活下去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