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火渐渐地熄灭了,山上山下都是队员们的说话声、谈笑声、还有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的脚步声,这些声音此起彼伏,给长岭子一带原本寂静的三十晚上带来了不平静,就连躲在山洞里的野兽,栖息在树上的鸟类也在心里惊恐和抱怨。惊恐的是一向寂静的天堂山脚下的森林里,怎么突然间响起了枪声、鞭炮声、说话声和人的脚步声,担心自己的性命能不能躲过这个夜晚;抱怨的是自己没过好旧历最后这个夜晚,去找谁算账呢?
此时此刻,队员们的心情跟鸟兽的心理却恰恰相反。队员们在山岗上下又说又笑,比在家里过年还欣喜若狂,仿佛那些枪支弹药就是三十晚上最丰盛的最可口的年夜饭似的。
特派员大个子带领最后那几名背着或者扛着枪支弹药的队员,从天堂山这条路的山坡上吃力地走上来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那几名队员身上。
特派员大个子微笑着看着大家问道:“大家都看着我干什么,我的身上也没长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呢?”
队员们听到特派员大个子的话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没敢说什么。
高长福不管那些,于是笑着说:“特派员,你身上花儿倒是没长,倒像长了一身‘滴里嘟噜’的蒜辫子。”
听到这话特派员大个子大笑起来,笑完之后说:“我说你们看着我笑什么呢,原来是看我身上挂着‘滴里嘟噜’的枪支啊!这些东西可是个好玩意,它是天堂山救国大队的命脉呀!”
这时走过去几名队员,帮着特派员大个子将身上的枪支一支一支取了下来。
待枪支取完之后,特派员大个子对跟他一起上来的那些队员们说:“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等休息差不多了我们就起程,争取在天亮前打道回府。”
就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张家堡车站和一面山车站那边传来零星的枪声,看来那两个地方的战斗还没结束。
听到枪声之后,特派员大个子有些坐立不安了。他担心李春海和张文礼,担心他俩从来没带兵打过仗,这一次跟敌人用真家伙实打实地交上火了,一旦在什么地方出现纰漏,就会伤亡惨重,给天堂山救国大队带来不应有的损失。与此同时,他也相信他俩在指挥时不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漏洞,因为,凭借着他俩的智谋和领导能力,不会出现大的闪失。他的这种矛盾的心理,通过他的言谈举止,细心的人是能观察出来的。
张宝发不是一个心细的人,也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当他听到枪声以后,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担心儿子张文礼的安危,尽管儿子念过几年私塾,也看过一些关于打仗方面的书籍,但是带领队员们用真家伙实打实地跟小鼻子较量,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呀。同时,他也担心那些队员们的安危,在担心队员们安危的基础上更担心儿子的安危,别说儿子是他们张家唯一传宗接代的独生子,就是他有十个八个儿子的话,十指连心呐,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能不惦记吗?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割掉哪块肉父母能不心疼吗?再说,儿子结婚那么长时间了,至今还未挂果,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儿媳还没有怀上他们张家的骨肉,就因为这事不知有过多少不眠之夜,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何况外人呢?不过,他的这种心里,从他的表面上无论如何是看不出来的。他这个人的喜怒哀乐,一般不形于色,尤其是在众人面前更是如此。
高长福跟张宝发的性格相比截然不同。
高长福听到枪声之后,没有想那么多。他看着特派员大个子笑着问道:“特派员,我看咱们这疙瘩的小鼻子这么不禁打,你们三下五去二就给小鼻子消灭掉了,怎么一面山和张家堡那疙瘩的小鼻子,跟咱们这疙瘩的小鼻子不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怎么打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结束呢?”
特派员大个子听到这话之后笑着回答道:“高大叔,这是两回事,各个战场上敌人的兵力及地里条件等不同,战斗持续的时间也不尽相同,因此,有的时间短,有的时间长,就是这个道理。”
张宝发问道:“我担心文礼这孩子,他没打过仗,更没指挥过打仗,能不能在指挥中头脑发蒙,让小鼻子给钻了空子呢?”
“张大叔,这一点你老人家就不必担心了。”特派员大个子信心十足地回答道。“这次战斗我们是必胜无疑的,因为我们事先在各个方面都做了充分准备。《孙子兵法》里不有这么一句话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过了一段时间,一面山和张家堡方向的枪声停了,三中队的队员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李金奎走到特派员大个子跟前问道:“特派员,大家休息的差不离了,是不是该行动啦?”
特派员大个子点点头之后手向上一挥对队员说:“队员们把战利品拾掇好,集合,按原路返回。”
特派员大个子率领队员们,带着胜利品浩浩荡荡地从长岭子山岗上往回走去,那些乡亲们紧随其后,半个小时之后走到了三家子的村东头。
这时,高长福看着特派员大个子问道:“特派员,现在这个时间恐怕要到午夜了,队员们累一天了,让他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那些枪支弹药放好,然后到各家各户休息休息,等吃过了年夜饭之后,在我们三家子好生睡上一觉,明儿个回天堂山救国大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