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家伙由瘦猴子高福田带路,穿过大街小巷,敲着铜锣,拎着特派员大个子的人头,嘴里还不时地喊着:“谁要是跟华夏革命党人有牵连,谁要是参加了天堂山救国大队,让东洋军逮住了,这就是下场;谁要是给东洋军通风报信,东洋宪军大大有赏……全城的公民们,你们听好了……”
那帮家伙对金荣这个女孩子简直像畜生一样,有的用淫猥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妩媚的姑娘,垂涎三尺;有的用污秽的语言,在她身前身后戏弄;有的甚至将她搂到怀里,用那臭嘴不时地乱啃她那张娇嫩的脸蛋,手时而偷偷地伸进她的胸部,狠劲儿摸弄她那对山峰;更有甚者,将手竟然伸到了她的下身,想弄清少女的“秘密”。
总而言之,那帮家伙恨不得把金荣那褴褛的衣服以及开了花的裤子通通扒光,让她赤条条光溜溜地走在大街上,方能大饱眼福,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真是比禽兽还禽兽啊!
——那时是在东洋鬼子侵略华夏的年代里,在那个特定的条件下,人们能说些什么呢?
瘦猴子高福田开始推搡起丁小峰和金荣来,嘴里还不时地嚷道:“看你俩还敢跟我作对,敢打我们高家少爷,结果还装死……高家少爷是不是被你俩给害死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失踪呢?这些天来我就到处找你俩,没想到吧,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昨儿个在城里碰见了……今儿个你俩开眼界了吧?我今儿个义正辞严地告诉你俩,跟高某人作对,跟董家人作对,跟东洋人作对,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瘦猴子高福田说完伸脚去跘丁小峰,紧接着用手一推,将丁小峰弄倒在地上,并且狠狠地揍他一顿,给他打得鼻孔出血,满脸血渍。
丁小峰不是武大郎卖棉花人熊货嚢之辈,一下子就会让人弄倒的,可是他的双手被紧紧地捆绑着,再加上身体虚弱,实在无能为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听之任之了。
“哎吆喝,还他妈个巴子给我装死呢!”瘦猴子高福田先是给那帮家伙递个眼色,完后说:“给我打,给我狠狠打,往死里给我打,我让他给我装死……看看他能不能给我爬起来……”
金荣、丁大山和张文礼看到这种情景,根本顾不上那帮家伙的撕扯,拼命挣脱,并奋不顾身地去护着丁小峰。特别是金荣,不顾一切地扑到丁小峰身上,尽力去挡那帮家伙的拳打脚踢,更顾不上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渍,死死地护着丁小峰,生怕那帮家伙的拳头打到他身上,脚踢到他腿上,宁可自己身受苦,也不让他再受那个罪了。
——可想而知,当时一个妻子是如何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丈夫的动人场面——当然,那时他俩还没结婚,不过他俩的心通过此次磨难贴得更近了。
锣声还在大街小巷里阵阵回响、萦绕……
不明真相的人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站在大门旁,或者站在自家的窗口前,企鹅般朝外边张望,但是谁也不赶跑到近前去看,生怕惹出不该惹出的祸患来。
而那些早已知道真相的人,尽管外边的锣声敲得再响,喊声再大,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依旧待在屋子里不出来,还会骂上几句愤愤不平的话,用来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罢了。
瘦猴子高福田看到人流逐渐稀少,因此,他指着特派员大个子的人头叫喊声更大了,说:“……看清楚了吗,你们看清楚了吗,这个革命党人就是他们勾引来的,我郑重地告诉你们,谁再勾引华夏革命党人,这就是眼罩儿,这就是下场……”
人到了长嘴不能辩白的地步,再加上无中生有地给弄些莫须有的罪名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好任其随心所欲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特派员大个子的形象永远屹立在丁小峰心中,要不然的话,他那被捆绑的、而且又无力支撑的胳膊,却出人意料地支撑着站了起来。
丁小峰在金荣和张文礼的搀扶下,蹒跚踟蹰地迈着艰难的步履,一步一跛地跋涉着。他看见金荣那青肿淤血的脸,被撕碎的衣服,裸露大腿的裤子,心里阵阵酸痛,并且大声呐喊道:“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呀!金荣啊金荣,高家大院把你打得遍体鳞伤,旧伤没愈合好,今儿个又增加了新的伤痕……”
金荣忍着全身的疼痛,笑着安慰着丁小峰,说:“小峰,不要为我担心,不要为我担心啊小峰……”她的话还没说完,高福田扬起手,一记耳光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她双手扶在丁小峰身上没有倒下,只觉得双眼发黑,眼前冒金星。她向前跌跌撞撞、趔趔趄趄走几步,完后仰起头,举起胳膊高喊着:“只要阎王爷不让我去,总有一天我会出这口气的……”从她那表情里可以看出,她不但丝毫没有畏惧退缩之意,而且还带着寻衅找茬儿的目光,跟瘦猴子高福田的表情形成泾渭分明的反差,突出了她这种宁死不屈的倔犟性格。她接着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的话,我就要参加天堂山救国大队,拿起枪杆子为特派员大个子报仇,为自个儿雪恨……”
瘦猴子高福田很想再整治一下金荣,打得她心服口服,让她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可是由于这样折腾将近一天了,自己确实有些身心疲惫,想尽快把这些人押回到董家大院的大牢里……心想,来日方常,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她,于是气不打一处地说:“我让你不服气,等日后我再跟你算总账。”
就这样,他们又被带回董家大院那个阴暗、潮湿、腥臭的牢房里,不过,他们在往里走的时候,原先把守牢房那些东洋宪兵不见了,只有两名董家的保安在门前把守,并且可以随便走动。
看来那些东洋宪兵明显是冲着特派员大个子而把守牢房的,现在根本没把他们这几个囚犯放在眼里。他们在牢房里,相互解开绳索,行动自由。
张文礼看到昨天晚上特派员大个子待的地方,触景生情,于是难过地蹲在墙的一个犄角边偷偷抹着眼泪。
张文礼想起跟特派员大个子在天堂山救国大队里朝夕相处无话不谈的情景,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共同生活中,他向特派员大个子学了很多东西,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咳,就在转瞬间就失去了这样一位知心的朋友,就好像做梦一样过去了,太让人不可思议啦!
张文礼的眼前不时浮现出特派员大个子被砍头时那不堪入目的情节,惨不忍睹啊!他曾想过,如果自己能逃出这个虎口的话,就一定给特派员大个子报仇。他有时恨自己,为什么听特派员大个子的话,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呢。如果承认的话,那么在阴曹地府里还能跟特派员大个子做个伴呢,省得特派员大个子在那里寂寞无聊啊。同时他也明白,东洋鬼子没砍他的头,跟妹妹张迎美有直接关系。他们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特派员大个子一起到阴曹地府里去见阎王爷呢?
妹妹张迎美的心情张文礼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张家三代单传,妹妹不想让他们张家的香火断送在哥哥的身上啊!
张文礼心想:“与其说现在自己在这里活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自己跟特派员一起去死了痛快。”
与此同时,张文礼在脑海里不时地画着问号:难道特派员大个子今儿个在法场上被执行死刑,大队长李春海和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队员一点信息都不知道吗?不对呀,城里的大山不会不把这件事写信告诉给天堂山救国大队的呀?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队员今儿个没来营救特派员,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特派员大个子不让天堂山救国大队来人救他,怕给天堂山救国大队造成不应有的损失吗?
——张文礼的思绪翻来覆去,简直像一团乱麻似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尽管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以前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没人看见他在众人面前掉过眼泪,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虽说他在不时地用袖头偷偷擦拭,但是还是像泉水一样不住地往外流淌……
——然而,张文礼哪里知道,敌人怕出现不测,提前一天下手将特派员大个子杀害了,这事天堂山救国大队的人根本不知道。
丁小峰看到张文礼流泪了,就知道他触景生情心里不好受啦。因为昨天晚上,他们跟特派员大个子还在这个房间里一块过夜,今天晚上特派员大个子的人就没了,就像做梦一样过去了,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不,活着就要为特派员大个子报仇。丁小峰对张文礼说:“文礼哥,你就放声哭吧,哭出来心情还能好受一些,要不然的话,这口气不出去,总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金荣也在旁边说:“文礼哥,你跟特派员大个子接触的时间长,感情自然比我跟小峰的感情深了,你就哭吧,这里没有外人。你哭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一些,要不然的话,在这个鬼地方要是憋出病来谁管你呢,那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吗。文礼哥,这笔血债肯定让他们还的,只要我能活着走出这个鬼地方的话,那么非报上这个仇不可。文礼哥,你要有信心呐!你要是失去了信心,那我跟小峰怎么办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