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小峰和张文礼下去抗洪救灾回到城里的第二天,又下了一场大暴雨,这次大暴雨比前半个月下的那场大暴雨来的更凶猛,并且持续的时间长,足足下了两天两夜,天堂城地区大小河流的河水猛长,特别是山区里的山水,从山坡上向沟沟岔岔的谷底涌去,经过山下各个流淌的小溪,带着沙石滚滚而下,聚集到山下的河道里,形成巨大的洪峰,咆哮着汹涌澎湃地冲出大山,奔向下方,冲垮河堤,无情地毁坏了村庄和粮田,给人民群众带来不应有的灾难。
这次全县受灾最严重的村镇是口子里村和通远堡镇,其他地方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在灾后的第二天,县高官丁小峰和县长张文礼坐在会议室里听取各方面汇报以后,并且对领导班子成员进行了明确分工,书记和县长带领班子成员及时奔赴各个重灾区进行抗洪救灾。丁小峰去西部山区通远堡镇,张文礼去东南部山区口子里村,亲临现场指挥抗洪救灾工作。
丁小峰去西部重灾区通远堡镇抗洪救灾的情况在这里就不说了,单说张文礼亲自驱车向东南部重灾区口子里村驶去。当车行驶到口子门时无路可走了,张文礼下车一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口子里山口处,口子河两边,那些大片平整的粮田和错落有致的民房,被口子河上游下来的洪水夷为平地,心里十分沉重。
口子里村有三百多户人家,一千五百多号人,三分之二偏上的人口住在口子里的里边,其余住在口子门的口子河两边。口子里,顾名思义,就像一个大口袋一样,四面环山,山峰相连,立陡悬崖,峭壁嶙峋,只有一个出入口,
从口子门左侧向里走,大约二百米处有一个出入口,这个出入口是个非常狭长的山沟,山沟与口子里出入口相连接,沟里腹部面积较大,并且还有一块平坦的山地,是个养兵训练的好地方,从前里边只有一家姓于的猎户住在这里,只要将于家人动员到村子里,不用费多大财力物力,又不会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又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因此,当年成立的天堂山救国大队大本营就因为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建在这里。过了出入口向右侧走,走出四面环山的山谷里就是口子里村的所在地。
张文礼看到眼前的洪灾触目惊心,单靠少数人力,在较短的时间里要想恢复到灾前的模样,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只有动员广大群众抗洪救灾,尽最大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程度罢了,于是想到了当年刚建立天堂山救国大队大本营时的情景。那时是靠着大家的双手,不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将住房和训练场建好了吗?现在洪水带来的灾难,同样也得靠大家的力量,最后取得抗洪救灾的胜利。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明白,现在有相当一部分的农民小农意识浓厚,尤其在这大灾面前,只顾自己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靠发号施令强迫他们去做,他们不是从心里情愿的事情,即使去做了也是出工不出力,反而会误事的,心想:“当务之急是将那些受灾的土地上淤泥清除掉,抢种上秋菜之类的农作物,还能减少一些受灾户的损失,要不然的话,这些受灾户靠什么去维持生活呢,光靠上级那点救济粮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发动广大群众起来帮助这些受灾户,就得耐心细致地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这就使他想起老爷庙乡的乡长葛文亮,想起当年那些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队员们,先将这些人动员起来,让他们做好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肯定会收到事半功陪的效果。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这个时候,葛文亮带着村长潘宝泰及几个村民从口子里的出入口处走了出来,一看见前边有一台吉普车停在那里,就觉得上级领导派人来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当葛文亮看清车旁站着那几个人当中,当年天堂山救国大队的副大队长就在其中,心里高兴极了,心想:“看起来自己给县委县政府办公室打电话汇报这里的灾情之后,县领导非常重视,真派人下来了,可自己没有想到来的人是当年的副大队长,看得出来县领导非常重视口子里村的灾情,在百忙中亲自出马,令自己非常感动。”他看着张文礼右手指着口子河那两边被水淹没的庄稼地,在跟旁边那几个人说些什么,不难想象,肯定与抗洪救灾有关。葛文亮一边大步流星地跑着一边大声习惯地喊道;“张副大队长……”
张文礼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头自然向传来声音的方向转去,一眼就识出了葛文亮,于是快走几步上前迎接。见了面张文礼简单地介绍一下那几个随从的身份之后,急需知道口子里受灾的情况,于是对葛文亮说:“口子门的灾情就摆在咱们面前,咱们一目了然,你就不用介绍了,你给大家说说口子里受灾的情况吧。”
“张副大队长,我刚从里面察看一遍受灾情况,想出来到老爷庙打电话,将这里的情况再详细地向县领导汇报,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下来了。”葛文亮详细汇报情况道:“口子里受灾的情况大致是这样:口子里的里头住有八个屯,二百多户,一千余人,大部分住在各个山沟里比较高一点的相对平坦的地方,虽说这样的住户房子没受水灾,但是他们种在山坡上和靠河流边的庄稼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这些可以自救,还能生活下去,可是那些住在底洼处的人家那可就惨了,房屋片瓦不留,不过,这样的人家不多,据初步统计有十五户,不像眼前口子门这样,让人看了惨不忍睹,撕心裂肺,几乎被洪水夷为平地,没有几处房子立在原处。山里山外这次遭遇这么大的水灾,虽说财产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但是没有一个人在这次水灾中死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幸好我们之前就组织人力对那些住在危险地带的住户提前撤离出去,要不然的话……”潘宝泰插话说。
“人没死亡,这比什么都好,这说明你们提前做的工作是行之有效的,只要人没出事,咱们就会想办法给这些人重建家园的。”张文礼问道:“现在你们组织自救的情况如何?”
“组织自救?”潘宝泰说:“现在根本组织不起不来,都自家顾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让他们每家抽出一个人来去帮助那些受灾严重的人家,他们说我们自个儿家的活儿还没干完,哪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呢。”
“他们有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这不是他们的错,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私心,要想让他们从心里转变过来,就得要求咱们这些领导干部耐心细致地做他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向他们讲明大家和小家的利害关系。当年咱们参加天堂山救国大队打小鼻子,刚开始有很多人不也没认识上去吗,特派员大个子耐心细致地做大家的思想政治工作,讲明国家和小家的利害关系,最后大多数的人不是想通了吗?道理大同小异,只要讲明道理,大家还是明事理的。这样吧,现在看来口子里村灾情十分严重,光靠各家个户自救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必须发动老爷庙乡的全体群众到这来抗洪救灾,把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葛乡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一会儿我带领这几个人进口子里去做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你坐我的车回老爷庙乡,将一面山、三家子、张家堡、李家沟这几个村的中青年劳动力尽可能动员到这里抢险救灾,加高加固口子河两侧的防护堤,清理灌入庄稼地里的沙石淤泥,完后平整土地,这个季节可以抢种一些秋菜,这样就能挽回一些损失。”张文礼说完上述这番话之后,让司机拉走了葛文亮,然后带领大家向口子里走去。
葛文亮回到老爷庙乡政府以后召开了紧急会议,将口子里受灾情况向大家进行详尽介绍,并强调时间不等人,各位村领导回去动员中青年劳力奔赴口子里进行抢险救灾。最后要求大家自带一些锹镐之类的家伙事儿,以备抢险救灾之用。会议时间很短,不一会儿大家回去分头行动了。
散会之后,张迎春急匆匆赶回三家子,先找到了邢加礼,让他帮助通知各个屯,听到通知后各家户主吃完中午饭之后到村委会开个紧急会议。看起来张迎春在三家子村还有一定的威信,下午不到一点,除了极个别的户主之外都来到了村委会——当年的高家大院。张迎春将葛乡长的会议精神传达给大家之后说:“乡亲们,口子里的乡亲们遭了水灾,有的家房子被大水冲走了,现在连住的地都没有,何况是吃的啦。他们现在有困难,咱们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不管呢。他们是咱们的阶级兄弟,他们的困难就是咱们的困难。我相信,咱们每户至少出一个棒劳力去抢险救灾第一线是不成问题的……这是一个良心活,到时候去不去也是个良心问题,人心自有一杆秤。咱们三家子的人一定要走在前边,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有粉擦在脸上,不能抹在屁股上是吧?我想,在这次抢险救灾中,谁也不要给咱们三家子人的脸上抹黑。明儿个早上七点带上家伙事儿,在往口子里去的岔路口上集合,统一行动,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就在这个时候,卷毛狗宋宝库在人群中一跩一跩没个正形地走出来,来到张迎春跟前嬉皮笑脸地问道:“我说张村长啊,我们家都是女人,没有棒劳力,我们家出不来人去抢险救灾,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宋宝库这个人平时就是个特别自私的人,游手好闲,在家里就是一个甩手掌柜,横草不拿,竖草不动,在外边不是说李家长就是道张家短的,这些在大家的眼里不算什么,习以为常,人们见惯不惯了。最让人头痛的是,他这个人净干那些偷鸡摸狗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因此,大家一看到他那个样子,就像一不小心将一只苍蝇吃进肚子里似的,从心里往外恶心,但是在表面上还不能说些什么。
张迎春听到宋宝库的话之后,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带些讽刺意味的口吻问道:“我说宋宝库啊,你说你家都是女人,要这么说你不是个大老爷们啦?”
“我不是娘们,我也不是大老爷们。”宋宝库脸上不红不白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在场的人一听到刚才宋宝库说的话都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叫汪文芳的人问道:“你说你不是个娘们,又是一个不带把的,那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应呢?”
“他不是个玩应,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二乙子。”一个叫汪文生的人在这个节骨眼插话道。
本来大家听到汪文芳的话就让人捧腹大笑了,再听到汪文生的话之后,人们就哄堂大笑起来了,甚至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有几个人指着宋宝库异口同声地说:“你不是个玩应,你就是个二乙子。”
宋宝库听到汪文芳和汪文生刚才说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又听到那几个人还趁热打铁,心里气得火冒三丈,于是气势汹汹地说:“谁在说我不是个玩应,是二乙子,我日他八辈祖宗捎带着他们家的老娘们。”
“宋宝库,我日你八辈祖宗。”汪文芳毫不示弱地指着宋宝库大声骂道。
“汪老四,你他妈的是条汉子你过来,看我不把你脑袋削开花我就不姓宋。”说着宋宝库从地上捡到一块碗口大的石头,气凶凶地向汪文芳那边走去,显示自己威猛无比,试图震慑住对方。
汪文芳当然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人了,刚要往上冲被几个人拽住了,劝他不要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可是汪文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咽不下这样口气,竭尽全力想挣脱出去,狠狠教训教训这个卷毛狗,两眼瞪得像牛眼珠子似地说:“就你那个小损样,你四爷我还怕你不成。”??这时老大汪文斗,老二汪文生,老三汪广走到了宋宝库面前。老大汪文斗指着宋宝库的鼻子尖问道:“卷毛狗,想打架吗?来,你是你爹揍出来的,动我们哥四个一根汗毛看看,我让你站着来躺着回去,不信你试试看?”
宋宝库一看汪家这四个光棍全到场了,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双拳难敌四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呀,因此,心里着实忐忑,可是又不能在这些人面丢掉面子,还想用强硬的态度对付汪家哥四个。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张迎春开口说话道:“行啦行啦,大家不要在这磨蹭时间了,赶紧回家准备准备去。别忘了,明儿个早上七点带上家伙事儿,在往口子里去的岔路口上集合。”
张迎春的话算是给这个小小的风波画了个句号,宋宝库心中暗暗窃喜,于是借高下驴地想跟着大家撤走。
张迎春一看宋宝库要走,马上喊住他,说:“宋宝库,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张村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宋宝库不但没有感谢张迎春刚才替他解围,反而冒出这么一句不中听的话来,确实让人气愤。
张迎春听到这句话之后没有生气,心里寻思着,跟这样的人生气没用,于是微笑着看一眼宋宝库问道:“宋宝库,你不是说你家没有棒劳力吗,你七老八十啦,怎么就不能去呢,说给我听听?”
“张村长,我这个人说话没有把门的,你不要生气,权当我前边说的那些话白说,明儿个我去还不行吗。”宋宝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回答道。
“好,思想转变过来就好。”张迎春和颜悦色地问道:“做人不能只顾自个儿那块小天地,心里还要装着大多数人,谁知人这一辈子会遇到什么样的天灾**,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呢?”
“张村长,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哪我回去啦?”看起来,宋宝库从心里感谢张迎春才给他一个台阶下,要不然的话,他不会一下子变得彬彬有礼了。
“明儿个的事你别忘了啊。”张迎春有意提醒一句,完后朝家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