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江暖的电话打过来,林清清才彻底意识到她和白骆之间问题的严重性。但是此时,她依然是下定了决。
“我要回家了。”电话一接通,江暖就扔了一句话过来。
“回家?”林清清先是一惊,然后又狐疑了。“你回什么家?哪里的家?”她具体的询问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此时不想承认罢了。她怕听到那个预想中的答案,但也怕比那个答案更糟糕。
果然,江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想回c市了,我想我妈了。”她想哭,但鼻子酸涩过后,眼睛却依然没有任何液体涌出来。
她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几乎都在这段时间流光了,此时就算是再难受,再痛苦的消息传来,她似乎也就只能双眼空洞的看着,没办法再做出附和正常人的生理应激反应。
“暖暖,你先别冲动……”她手足无措的安慰道。尽管知道语言很苍白,但隔着手机,除了这种安慰,林清清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这样,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她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江暖摇摇头。“不用了清清,你还挺着大肚子,别跑了。”在这种时候,她依旧还替林清清着想。“况且房子我已经退租了,等搬家公司的人把东西都挪走,我就回家。”她的语气里是林清清从来没听过的坚决。
也不完全如此,印象里她第一次听见江暖用这种语气说话,是新生开学没多久之后。两人因为军训时借用一瓶防晒霜结缘,自此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女生之间的友谊其实并不复杂,在相同的圈子里多了一点交集,一点友善,便能在下一秒各种八卦各种胡天侃地。
当时江暖拖着林清清去参加迎新晚会,她指着台上那个坐在镁光灯下弹钢琴的人对林清清说“就是他,我一定要让他以后只能弹给我一个人听!”
顺着江暖指的方向看过去,林清清不得不承认,那真是个优秀的男孩子。俊美的侧脸,流畅的线条,修长的手指,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西装,一切都是那么的迷人。
不过所幸,林清清一向对那种万人迷并不感兴趣。她拍了拍江暖的后背,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但她没想到不久以后,竟然真让这丫头得逞了。
往事与现实交织重叠,竟然有一刻让林清清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暖暖,你等我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去见见江暖,哪怕她是铁了心要走。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坐在了江暖和白骆曾经住过的小区门口的奶茶店里。这家奶茶店从两人搬进来就一直开在这里,都四年了,竟然在这个城市日新月异的更迭里存活了下来。
江暖的眼神一直盯着写满留言的那面墙壁,上面被许许多多花花绿绿的笔迹和便利贴搞的乱七八糟,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却又是那么的清晰,她能一眼就看到自己逼着白骆写上去的签名。
原本不觉得,但在正真要离开的时候,要把某些东西从身体里抽离的时候,她才能清楚的回忆起那些在一起的零星片段,然后拼凑出整个六年的点点滴滴。
他们刚搬来的时候,几乎整天腻在一起。有时候天气差不想出门,江暖就死皮赖脸的拉着白骆来这家奶茶店坐。
像全世界所有的小情侣一样,江暖也恨不得把她的爱情昭告天下。她霸道的在留言墙上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然后在里面郑重其事的写下了自己和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做了,两个人就真能一生一世。
现在看着曾经的笔迹,她只得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再暗暗嗤笑自己,以前怎么那么幼稚。
“想到什么了?”林清清搅拌了一下杯子里的牛奶,小心翼翼的问江暖。
江暖摇摇头。“没什么。”她的眼神又恢复了空洞。
不过一周而已,江暖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以前林清清总是感慨自己越来越老,年老色衰,但江暖却还是被白骆宠的像个孩子。
但现在,看着满目疮痍的江暖,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们之间的年龄鸿沟消弭了。现在的她依旧是那副面容,只不过憔悴了些许而已。真正变化的,是她的眼神。
“暖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们……回不去了吗?”她拉着江暖的手,满是关切的问道。
他们这些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会遇到那么多她根本就无法解决的事情呢?很多之前用心用情用力建立起来的东西,正在以一种摧拉枯朽的姿势被人夷为平地。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林清清现在就是这种感受,似乎就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一点一点的慢慢崩塌。
江暖艰难的摇摇头。“清清,这一次……是真的回不去了。”要她自己亲口说出这句话,真从别人嘴里听来要难受一百倍。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配不上他。”江暖的目光飘远了。
她也不知道当年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勇猛,明明知道有那么多比她漂亮比她优秀的女孩子对那个光芒万丈的男生虎视眈眈,可她就是什么都不怕。
对当年那个男生,她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占有欲。甚至按照林清清的话说,她有一种盲目自信。她觉得那个男生就是她的,除了她,谁都不可能同他比肩而立。
然而一直到多年后,她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蠢,蠢到让人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一顿才好。
林清清害怕看见这样的江暖。“暖暖,怎么会?你那么好,那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暖的眼泪遏制住了。
“都过去了,清清,我和他,我们之间的那些事,都过去了。”她的眼泪之所以落下来,其实并不是因为林清清的话,而是因为她的余光瞥到了搬家公司的车从小区里开了出来。
曾经那么用心的经营,一朝一夕,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