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将手伸到下颌,缓缓掀起一张肉色面皮,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孔。他将那面皮扔在地上,终于现出他本来的面目,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
“你是谁?”南景霈愕然问道。
“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连奴才都不认得了?”他说着呲了呲牙齿,样子很是凶煞。
武备?信王的近身内侍武备?!
南景霈无意停留,可禅房的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文远大人说的果然没错,昏君耽于美色。只要牢牢控制了沈氏,昏君便会自投罗网。”
“是你们给她下毒?”南景霈眯起双目,厉色望着武备。
“这叫声东击西,又叫四两拨千斤。”武备朗声笑道:“皇上不必叫护驾,这是个偏远所在,便是叫了也听不见。况且皇上的内卫此刻正在与信王的神勇军厮杀,怕是无法分心。”
说是神勇军,不过是信王刚刚纠集的上百个山贼匪寇。可身陷囹圄时,即便一根小的刺也能伤人。
武备说罢,甩手从袖中抽出一柄二尺长剑,握在手中,信步向皇帝走来。
房中没什么其他摆设,不过是窗口立着一架博山炉。武备挥剑向他劈来,情急之下他也只得抓过那只博山炉,反手一挡,只震得虎口发麻。
武备亦往后退了两步,用剑一撑方才站稳。
又是一剑向皇帝腰间刺来,南景霈向左一闪,又被房中柱子挡住去路。武备便把那口剑当做刀使,一个横劈直奔他的脖子。南景霈又往下一弯腰,将将躲过。
他想还手,却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拳头打出去却似柔弱的棉花包,未过片刻,他便觉得自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茶里有药!
武备见他越发虚弱,额间已经身处细细密密的虚汗,持剑长笑:“这是北寒的麻骨酥筋散,皇上觉得滋味如何?”
院中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东来疾声喊叫:“皇上,皇上!”
“在这!”他冲东来喊道,可声音却是轻飘飘的。
东来识得南景霈的声音,忙冲上去,一脚踹开了房门。他亦没有什么兵器,不过仗着手里黄铜鎏金杆儿的一柄拂尘,空手夺了一个刺的刀。
他进了禅房,见皇帝正两手空空,被那武备逼得左躲右闪,东来忙冲上去,同武备撕打起来。
这个武备乃是先帝赐给信王的护卫,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虽则东来是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攻势,可于武备而言,那不过是片刻疯狂罢了。
有东来暂挡,南景霈总算能缓口气,山门自然是出不去的,他们也只能往后山躲。
武备得到的命令乃是活捉皇帝,原想用药把皇帝麻翻绑走,却不成想东来从半路杀出来。他不敢叫人放箭,见他们一主一仆去了后山,他便提剑赶上,穷追不舍。
东来一手持刀,一手扶着南景霈。南景霈脚步不稳,但意识还算清楚,只跟着东来跌跌撞撞的往后山走。
正午的日头烈烈如火,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后山亦没什么退路,只有一处千仞高的笔直断崖。崖壁上光秃秃的,唯有横斜的几棵枯树枝罢了。那树枝粗不过小臂,根本禁不起什么重物。
断崖下是一条湍急河流,一眼往下去,直看的人眼发晕。不知这水究竟多深,也不知下面是否怪石嶙峋。
武备勾勾唇角,身后尾随着十几个提刀的刺,除了武备以外,个个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双满是煞气的眼睛。
武备淡然冲南景霈挑一挑眉毛,道:“信王殿下有旨,活捉狗皇帝。”
有旨?凭他一个乱臣贼子也配用“旨”?
东来淡淡哼了一声:“活捉?先要问过爷爷手里这口刀!”
皇帝与东来双双立在断崖边,纹丝不动。
“别挣扎了,内卫赶不到了。”武备一甩手,冲那几个刺说道:“给我拿下。”
“别动!”东来持刀一声断喝:“哪个敢上前,爷爷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虽然有信王的神勇军缠住宫里的内卫,可那毕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山贼流寇岂是大齐内卫的对手?
武备亦知道同他们僵持就等于坐失良机,想来双拳难敌四手,别说这主仆两个不是什么高手,即便是,自家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他们这四只拳头一口刀吗?
更何况,南景霈已经中了麻骨酥筋散,别说反抗,就连路都走不稳。
“别废话,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