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妃愣了一下,随即掩口大笑起来。
她笑的浑身发抖,连茶也喝不下。她用手点着沈韵真,一面笑着数落她:“你啊你,果然还是从前那个心思叵测的阿真呐!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儿都没变。”
试想一下,那些整理奏本的臣子在翻阅朱批的时候,意外看到这样一首艳诗夹在奏折里,字迹又出自皇帝本人,那该是何等尴尬的局面?
“可别张扬开来,这对你的名声不好。”苏德妃敛去笑意,轻轻说道。
“姐姐放心,那笺上没有落款只是诗。再说,他们也不敢。”沈韵真笃定的望着她:“堂堂天子竟然抄写艳诗,这若是传出去,一定要辱及皇帝名声。他们做臣子的,自然担待不起。所以,他们最多是把那桃花笺偷偷毁掉,假装并没有看见。”
苏德妃望着她:“可若是不张扬出去,此举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怎么没用?”沈韵真倩笑道:“姐姐忘了,那些奏本每日都要经一个人的手。”
长信侯?苏德妃的目光渐渐放出奇异的光彩,她哑然失笑:“原来,原来你是故意送给长信侯看!”
沈韵真面上的笑意渐渐化为一层薄恨:“我就是要让长信侯看一看,他竭力扶持的新皇帝,究竟是什么货色。”
……
长信侯持着那张桃花笺,呆呆看了半天,见有人进来,他匆匆把桃花笺收进袖筒里。
来的是个太监,正是这一次把奏折从行宫搬运回来的那拨儿太监中的一个。
“侯爷,”那太监躬身问道:“今日的奏本可整理出来了吗?”
长信侯点一点头,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搁置的一个小匣子:“都在那儿了。”
太监应了一声,抱着匣子准备退出去。听见长信侯叫他,他便又转身折回来。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吗?”太监轻声问。
“哦,本侯是想问你,你从行宫回来的时候,皇上正在做什么?”
太监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作为太监似乎不该把皇帝的日常行止说给一个外臣听,因而就犹豫着不说话。
长信侯亦知道他心中纠结,便道:“若对别人你可以不说,但本侯是皇上的亲外公,你连本侯也要隐瞒吗?”
太监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回侯爷,奴才回来的时候,皇上正跟宸太妃说话。”
宸太妃?长信侯面上两条浓密的眉毛慢慢蹙起:“他们说些什么?”
小太监道:“奴才听的也不真切,好像是皇上在发脾气,说咱们的守将都是些窝囊废,宸太妃劝皇上应该赏罚分明之类的。”
“皇上近来可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吗?”他又问。
小太监愣了一下,连连摇头:“皇上倒是经常叫宫女们陪同玩乐,可若说特别喜欢谁,这个奴才倒是没有听说。”
这张笺对于识文断字的闺秀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可若是为了取悦宫女,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这宫中也只有宫女才能接受如此靡丽香艳的辞藻,因为她们不曾读过书,也不知道儒家斯文二字作何解释。
长信侯渐渐扣紧牙关,低沉问道:“皇上经常与宫女们玩乐吗?”
太监点点头,慌忙又摇摇头:“没,没有。”
“到底有没有?”长信侯几乎是在低吼了。
“没,没没!”太监差点哭出来:“侯爷,奴才就是个做粗活的,您就别再为难奴才了。”
小太监抱着匣子,一溜烟的跑开了。
留下长信侯一个人,颓然坐在内阁里。他怔怔的抚上自己的袖筒,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才想起是那张桃花笺,心里一时有些愧悔。
他缓缓取下灯罩,将那张笺凑在火边烧了。
这究竟是什么皇帝呢?如此多疑,又如此昏庸,耽于玩乐,又容不得御史劝谏。如今,竟然又做出如此失礼又荒唐的事情?
长信侯痛苦的捂住脸,一双粗大的手在脸颊上来回摩挲。
或许,他错了?
他压根儿就不该帮他,压根儿就不该蹚这趟浑水?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却又被一阵紧急的传报声打断了思绪。
“边关急报!”
他怔怔的望向门外,那背后插着三支翎毛的士兵正大步大步的向他跑来:“边关急报,吕国犯境,现岭南州已经失守。吕国出兵十万,正向我腹地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