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妃早就听说了兰台宫的事情,不需旁人来请她,她已经早早赶到了。她一直在偏殿等候,看着侍卫冲进花厅,又看见内卫将假公主绑走,最后是徐夫人出出进进。
她之所以没有进来,是怕撞见徐家夫人——她的舅母。
徐玉静这次的祸惹得不小,徐家夫人走的时候苏德妃隔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徐夫人脸上涨得通红,脸颊两侧的皮肉紧绷着,显然是紧紧咬住牙关。
“看来,二小姐回去要受罚了。”知夏在一旁悄声说道。
苏德妃微微垂下眼睑,这事怪的了谁呢?她本就是一个乡野丫头,压根儿就不该到这儿来。可徐家没有办法,除了她,再也找不出一个适龄可嫁的女儿了。
她疾步走进花厅,冲沈韵真福了福身子,沈韵真忙扶起她,目光已经落在苏德妃的腹部。苏德妃这阵子没来,听说是有些害喜,夜里睡不安稳,白天没有精神。
不过,她的身量倒不因为不适感而清减分毫,相反的,她的身材丰腴了不少。她的衣裳宽大,遮住微微显怀的肚子。
沈韵真温然笑了:“这下姐姐可以如愿以偿了。”
苏德妃亦笑了,她抚上自己的小腹:“能生个公主便好。”
“最好是皇子,”沈韵真携了她的手:“正好跟元儿做个伴。”
苏德妃又笑道:“我看你这一胎,不会又是个皇子吧?”
沈韵真莞尔摇摇头,她倒希望是女儿,正好全了南景霈儿女双全的心思。
苏德妃止住说笑,一面对她坐下。刘二月叫人端了新做的点心和茶水来,一面又叫小宫女在博山炉中添了些有助于凝神静气的香料。
“哦,你还在用香料?”她问。
按说孕期是不该再用香料的,可沈韵真的身体有些虚透,夜间添了盗汗的毛病,一旦醒来,就再难入睡。因而太医院会同内府造办的香料匠人一起配制了这些。抛弃了麝香之类容易活血传统稀有香料,转而选择一些药性温和,祛湿补气的香料填在当中,因而孕期也可以使用。
沈韵真点一点头,很快岔开话题:“姐姐既然来了,不妨说说徐家的事。徐家是姐姐的亲眷,这件事,我还是想听听姐姐的意见。”
沈韵真说着,又叫刘二月从匣子里取出一叠儿茶楼伙计的供词交给她看。这供词上虽没有明着说什么,但只言片语,时间,人物之类的细节已经可见一斑。
苏德妃又是个极聪明的人,这种事不需点破,她便已了然于心。
“这个蠢丫头,竟然干出这样的丑事!”她凝了眉,恨恨的吐出一口气,又问沈韵真:“那个吕国使臣呢,他也是假的?”
沈韵真默然望着她:“姐姐,就算使臣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真的,”苏德妃笃定的看着沈韵真:“若是真的,就叫他娶了玉静。”
“什么?”沈韵真怔了一下。
苏德妃笑了笑,见沈韵真一副诧异莫名的神情望着她,她又抚上沈韵真的手:“你以为我在说气话?”
沈韵真点一点头:“否则呢?姐姐是认真的?”
她自然是认真的,苏德妃敛去笑意,静静的看着她。
“这或许是唯一挽回徐家颜面的方法了。”她说。
从一开始,她就不大看好她这个所谓表妹进宫,徐家之前是一门心思扑在玉音身上的,并没在这个乡野丫头身上花什么心神。
说起来这丫头是有点可怜,但可怜之人比有可恨之处,若不是她自作聪明,听信那个假公主的鬼话,岂会造成这样尴尬的局面?
徐永昌是豁出性命才为徐家在朝廷中树下威望的,现在,这个臭丫头的丑事若是传出去,徐家的颜面在一夕之间就会彻底崩塌。徐永昌所付出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沈韵真凝着眉:“徐家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想玉静小姐是不会对徐夫人说实情的,她可是徐家一门心思要送进宫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徐家又怎么会答应让玉静嫁给吕国使臣?”
苏德妃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慢慢饮着:“吕国不是要和亲吗?我听说楚家在吕国也是豪门望族,皇室公侯。玉静嫁给这样的人,也不算亏了她,再说,木已成舟,只有嫁给使臣,才能掩人耳目。”
苏德妃虽没正脸见过玉静,但却是十分厌恶她这位二表妹的。吕国离大齐都城山遥水远,若是玉静嫁到那个地方去,再干出什么蠢事,想必也不会影响到徐家了。
沈韵真已然察觉苏德妃的心意,但她却默然无语,在这件事上她只能是越少说话越好,这毕竟是关乎徐家和苏家颜面的大事,她又是个外人,一旦说错了什么,便会在这两家心里结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