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几个圆盘,内中盛放着新切好的鹿羔子肉,洗去血水,撒了海盐和胡椒等物腌渍。
另又备下了一小坛子未启泥封的陈酿,这是先帝时期的佳酿,在膳房后院的海棠花根儿地下埋了几十年,埋下去的时候还是整整一坛,现在坛子里只剩下一小半。酒香浓郁,却不易上头。听说皇帝要亲自烤炙鹿肉,膳房特意挖了这坛酒来佐菜。
桌上还有八个热菜四个冷菜,一盅佛跳墙,八样儿点心拼盘,另有一个干果蜜饯的攒心盒子。
南景霈走进寝殿,见沈韵真已经换了一身湖蓝色家常衣裳,并不佐以什么首饰,只简单的梳了个髻,用一只三岔银簪固定,簪头是几朵盛放的菊花,内中用纯银鎏金装点花心。
他凝着她,轻轻吟哦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沈韵真浅浅一笑,扶上南景霈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她身体还没好,他也不许她喝酒,只叫她端着酒壶替他斟酒。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他端着酒杯问。
“酒杯?”她笑着答。
南景霈抿嘴摇摇头:“这就俗气了不是?朕还不知道这叫酒杯吗?”
沈韵真望着他:“那皇上倒是说说,不俗气的该怎么讲?”
他畅然叹了一声:“这叫夫有酒兴,妻来把盏。”
她吃吃笑了,抱住他的手臂摇撼两下:“这是什么歪诗,一概不何止押韵,连句俏皮话都算不得。”
南景霈一口饮了杯中酒,又对她道:“虽然是歪诗,可好歹也合乎现在的情景。”
他凝着她,目光渐渐发直,忽的吻上来,在她唇间啄了一下。
殿内侍候烤炙鹿肉的小宫女们都悄悄侧过脸去,一面用小铁夹子嵌着鹿肉反面儿。肉不必烤得太久,太久则干缺乏肉汁。
很快烤出几块,用小瓷盘盛好端到皇帝面前。
南景霈捻起一双镶金象牙著,夹起一块肉喂她。
“在徐永昌的军营里,朕也时常跟他们一同吃炙肉,不过那时候烤的都是些牛羊,不似鹿肉鲜美,但肉极肥,入口一咬似油花儿。活着直接切成薄片丢在大锅里煮熟来吃。没什么佐料,全凭肉香。”
她抱住他的左臂,似个孩子似的倚在他的肩膀上:“那时候一定很苦吧?”
他笑道:“苦倒不苦,只是想你。”
她缓缓抬起头,吃吃的望着他。南景霈长长叹了口气,笑道:“好在都过去了,现在你又能陪在朕的身边了。”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他在北寒军营的那一阵时,消息有多么闭塞。当时只听说南影霖和长信侯一道控制了整个京城。也不知道她们的情况,有时候做梦,他总能梦到她抱着元儿。她总是在哭,可无论他怎么劝慰,她也似听不到一般。
梦里的她哭的那样哀戚,濒临绝望。他每每从梦中惊醒,枕上都是薄薄一层冷汗。
那时候,他没办法联系道她,每每写了厚厚一叠书信,却也没办法邮寄,只能用红线扎成一打二,投到火盆里。当火苗一封一封的舔舐着信笺的时候,他闭上眼睛,眼前总能浮现她的笑靥。
他兀自出了一会儿神,小宫女们又烤炙好了一盘鹿肉,才刚那碟来不及吃,已经微凉。南景霈只将那碟新的端来,又吩咐小宫女把冷的撤下去。
沈韵真正捻着一块梅花糕在吃,南景霈便就这她的手上咬了一口。
梅花糕甜腻,内中加了青梅玫瑰酱,刚好可以中和糕点甜腻的面衣。
她凝着她南景霈,忽而吃吃笑了。他的唇边蹭了一点儿玫瑰酱,沈韵真便捻了帕子替他擦拭。
南景霈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一手又握住她的手,紧紧捏着。沈韵真略一怔,笑道:“干嘛?”
他忽而又将她拉到怀中,他抱着她,从她的眼角眉梢吻起,直吻到她白皙的脖子。沈韵真笑着推开他,瞥了小宫女们一眼,又对他道:“都亲了一整日,难道还没够吗?”
他畅然笑了,没够,自然没够,便是吻上一生一世也不够。
他还欲吻她,沈韵真也只得转过身来,捻起筷子。她加了一块鹿肉喂他,南景霈用牙尖咬住,随即用舌头一卷送入口中。肉汁鲜美,佐料简单,刚好完美的展现鹿肉的鲜香。
她还要喂他,南景霈笑着推推她的手臂:“你自己吃。”
沈韵真睡了一白天,确实有些饿了,便也不再理会南景霈,低头吃饭。
小宫女们一盘一盘的送来刚刚烤炙好的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