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大家伙共有的牛,所有人就都抱着不使唤白不使唤的态度,给牛喂草料的时候,也是能省就省,能凑合就凑合。
毕竟牛是大家的,不用白不用,草料却是自己家的,给牛吃了也白吃,长出来的牛肉和牛身上的力气属于大家。
于是就造成了这样一种局面,牛是大家的,每家轮着使唤几天,不管轮到谁家,都拼命地,没白没黑地使唤它,恨不能把一天当成两天用。
至于吃的,精料豆料是别想了,草料能勉强吃饱就算不错了。
以前牛马们在老黄头手下的时候,个个都是宝,成天像照顾小孩一样精心地照料着,老黄头夜里还专门起来给它们加一次料。
如今落到这帮子农户手里,别说夜里加料了,恨不得天不亮就把牲口拉出去干活,半夜才回来,勉强给牛马吃个半饱,交到下一户手里的时候饿不死就算数。
每个人心里都想着,让别家去喂吧,我喂了料,它尽给别家出力。
这半年以来,原本精壮的十来头大牲口,现在都变得瘦巴巴的,有几头老弱牲口,走路都有点摇晃。
老黄头早就心疼得不行,奈何牛马已经分了下去,他再心疼也没办法,成天站在地头上,骂着喊着让人使唤的时候精心点,有时候还摸着牲口直掉眼泪。
老黄头早就跟人说,再这样下去,牲口们迟早顶不住都会死,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倒下的竟是以前最健壮的大黄。
姚大壮家大门口吵吵成一团,手电筒的光柱晃来晃去,男人女人的喝骂声哭叫声混在一起,在乡村的夜里传出老远。
说起来也算姚大壮倒霉。
近一段时间大家都翻地,靠抓阄决定谁家先用牛。
姚大壮抓阄抓到最后一个,大黄来他家之前就连轴转了将近一个月,本来这点儿活对牛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架不住大家都抱着只让牛儿翻地,不给牛儿吃料的思想。
大黄又累又饿早就不行了,到了姚大壮家又是一大堆活儿,姚大壮女人又是个特别抠门的,使唤起牛来格外地狠心,连累带饿之下,大黄便瘫在地里起不来了。
可怜的牛儿瘫在地里,四条腿用力地挣扎了几次都爬不起来,一双黑雾雾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
姚大壮不仅不觉得心疼,还觉得自家亏了。
万一大黄病了,他家不得少用几天牛?
姚大壮连大黄身上的犁都没卸下来,只晓得拼命地鞭打大黄,指望着鞭子能把病牛打起来,最终大黄死在了他家的地头上。
牛死了可不是小事,和姚家共同拥有大黄的几户农家闻讯赶来,互相推诿责任,也不知哪个嘴快的跑去告诉了老黄头。
老黄头一向将大黄当做儿子来养,连牛的名字中都带了个黄字,听说这事,立即就拎着一把铁锹来找人拼命。
林家亮一溜小跑地赶到姚大壮家,就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架着老黄头,一把磨得雪亮的铁锹被扔在一边,老黄头老泪纵横,兀自还在跳着脚又哭又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