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戚不太确定,紧抿着唇,屏着呼吸,开最亮档的台灯近距离观察着,能观察到一点点条件反射也好,想到这,她掀开被子,看了看她的手。
两分钟过去,依旧没什么反应。
姚戚静静呼了一口气。
又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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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大概是第三年,还是第五年,霍辞记不清了。所有人都开始叫他放弃,汇聚的声音越来越大,反复刺破着他的耳膜。
偏头疼又犯了。
耳鸣,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也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了,腥涩的液体从眼里溢出来,眼球又疼又辣。
“雪盲症。”一个陌生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四周空无一人。
霍辞盯着碎裂的冰面,深不见底的湖水倒影出他的脸,他却看不清自己的脸,除了一头枯萎的白发。
他在找人。不,他在等人。
“叔叔你都看不见了,怎么找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小孩,约十来岁。
霍辞看不清小孩的样子,她脸上好像挂着纯洁无瑕的笑,牙齿也是白白的。
“我做了显眼的记号,她看到了会自己回来的。”他蹲下来,用力眨了眨眼睛,除了能感知她脸上的笑意,什么也看不清了。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叫褚雾雾,你可以叫我小雾,我来这里找朋友。”
“找朋友?”霍辞愣了愣,努力将目光精确转移到她眼睛上,可是,除了声音,他什么也感知不到,“你要找的朋友,是我吗?”
“不是噢,”女孩望了望他的脸,否认道,“叔叔,我没有你这么大的朋友。”
“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啦。”
霍辞想要抓住她,或许她是跑的太快,又或许是他太慢了,双手扑了空,什么都没抓住。
他跪倒在坚硬冻骨的冰面,朝着空旷的四周呐喊,“雾雾——”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给他任何的回应,哪怕是一点点回声。
女孩跑走了,留他在这荒凉之地孤零零的等待,他甚至忘了自己在等什么。
“叔叔,你看起来好冷,快回家吧!家里暖和。”
“雾雾?”
不知等了多久,霍辞在天寒地冻的雪夜中睁开眼睛,女孩的模样渐渐有了轮廓线,像电影般,她的样貌逐渐有了棱角,不断地改变,淡然的笑容,双眸隐含着怜悯和忧愁。
他仿佛听到身体崩坏的声音,震耳欲聋,泪流满面,“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找我了吗。”
她温热柔软的双手,摸了摸他快冻坏的脸颊。
“雾雾……”
“霍辞。”她的声音,她的相貌,像冬日午后和煦的阳光,是久违的感觉。
“雾雾。”
“霍辞,”她抚摸着他的脸,始终保持着和蔼的微笑,语气平稳且坚定,内容却无比残酷,“我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你要乖乖的,好好地照顾自己,听家人的话,不准再等我了。”
“不,不……”霍辞立刻变了脸色,试图拥抱她,却挣脱不掉身上无形的桎梏,除了声音,他什么也控制不了,“不,雾雾,不要——”
他从不相信虚幻的东西,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般,祈求这世界真的有时光机,回到每一个有褚雾雾的时空。
如果他再多一丁点儿的勇敢,以霍辞的姓名寄出那些仰慕表白信,如果他无视同学的目光敢去真正接触到她,如果他再耐心一些,再执着一些……
他们是否就不会平白浪费这么多宝贵时光。
“雾雾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啊……”
褚雾雾微微一笑,和霍辞的面目狰狞不同,她仿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笑容满面地说出了那两个告别的字。
再见,她说。
“啊……”霍辞猛地睁开双眼。
他终于明白,每一个夜晚降临、每一次合上眼睛对褚雾雾的毁灭和打击,傻傻的他,竟一无所知。
“傻孩子,不要吓妈妈!又做噩梦了?”姚戚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急切语气中有了一丝欢雀,“快,褚雾雾醒了。”
霍辞偏了偏头,沉浸在无法分辨的梦境和现实,对姚戚的拉拽毫无反应。
雾雾醒了?
是,梦中梦吗?
尽管不敢奢望,从冰窟逃出的霍辞舍不得这个好梦,晃荡着透支的身体随姚戚来到隔壁。
病房陈设细节的展现在眼前,几乎和现实一模一样,床边同时围着五、六个人,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和两个护工,以及进来的姚戚,和他。
床上的人,一双骨碌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清晨降临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