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笑着从面前的桌上执起酒杯,里头的酒酿已经被侍者重新斟满,可玉染的酒杯还未送到唇边,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夺走了。
玉染诧异地看向容袭,似乎是无声地在问“怎么了”。
“阿染这几日身体不适,便不要喝这么多酒了,一切皆由容袭代劳即可。”容袭温润的眼眸直视玉染,话毕,他笑着抬起酒杯,贴在唇边,然后一口饮尽,动作优雅翩然至极,好像叫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玉染瞥了他一眼,倒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启唇说道:“不过,这次未能见到宛然一同到来,倒是让我觉得着实可惜。”
“宛然她赶不了这么长的路啦,而且我和爹路上的境遇南玉你也是知道的,当然不能带上宛然一起冒险。”长孙弘代替自己的父亲应答,神情之中也有苦涩无奈闪过。
玉染闻言,凤眸微敛,细长的眼睫陡然扫到了眼睑处,有一丝痒痒的感觉,也在眼底留下了一抹阴影,同时她平直轻抿的樱唇忽然一提,唇角勾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笑得随意,风轻云淡地说:“也对。”
不知为何,长孙弘觉得此时玉染给他的感觉有一些奇怪。玉染的赞同莫名让他觉得心慌,他下意识地瘪了瘪眉,却始终想不出玉染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到底来自于什么。
晚宴结束之时,玉染和两人道了声晚安,便和容袭一起回了主院。
回去的路上,雪比天亮时已经小了不少,所以即便没有小厮打伞他们也可以自在地慢步行走。地面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她和容袭一步步地走着,也在身后留下了一个个痕迹不同的脚印,也许等到雪再下一会儿,这些脚印又会被再一次地掩盖,一切就仿佛是新的开始,不断重来。
“你对长孙宛然是真的上心,还是仅仅觉得她可能是湘王府悲惨结局的开始?”容袭的唇畔始终漾着若有若无地浅笑,这笑意在寒风细雪中显得格外冰凉却透彻人心,他黑曜石般的双眼透露着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恒古不化。
玉染特意走在容袭的左侧,那样她就可以顺势用右手搂着容袭的左臂,因为这样走路她可以省不少力气,再者又难得觉得十分新鲜。她的脚步很轻快,一双剔透的眼眸轻轻眨了眨,忽然扬起的笑里既有悲哀又有世事无奈的沧桑。
玉染好似已经看透了这个乱世的进展,她说:“其实都有吧。宛然待我不错,她对秦奚的情深让我不难想象她是个多纯粹的人,所以如果有人问我她算不算我的朋友,我会说‘算’。这一次宛然没有和长孙弘、长孙毅一起来,的确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依然认为他们将宛然藏在自以为隐秘的别院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即便再隐秘,也有可能透风的地方。
“一个人的纯粹有时也是她最致命的地方。阿染,你从来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容袭的话说得十分突兀,可隐隐地又好像意有所指。
而再看玉染,倒还是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似乎天气越是寒冷,她越能感受到自己心中的薄凉。
“容袭,十年了……”
“恩?”容袭很配合地扭过头看着玉染。
玉染咧了咧嘴,仰头呼出一口气,她看到热气在空气中成为一缕白烟,然后消散不见。她笑了,“是我先娶你的。”
“不,你是以定国公主的身份成婚,我是你的驸马,所以还是我娶你。”容袭的眼眸弯弯,一本正经地回应。
“可在宁国世人皆视我为君主,他们听我的,不听你的,所以当然应该算是我娶你。”玉染歪了歪头,煞有其事地看着他。
容袭眨了眨眼,一派自然地说:“不管是你娶我,还是我娶你,反正你一样都是我容袭的妻子。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
“容袭,你说——我们的这场玩闹什么时候会结束呢?”玉染依旧笑着,她的语气柔和而温软,仿佛只是在聊着一件温馨的家中小事。实则,这话语只有局中人才会懂其中的无奈与寂寥。
容袭的眼底如墨般漆黑,摸不着底,他一提嘴角,用着好听而温和的嗓音说道:“不会结束的。只要你我还活着,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人生在世,被逼无奈之事总是太多,可只要彼此在存在,那就依然还会延续着昨日的精彩。
三日后,是玉染与容袭的大婚之日。
这一日,整个宁国王宫皆是张灯结彩,满目的红色在冬日当中显得格外的热烈而夺目。虽无红妆十里,可这婚宴的排场却已经足以抵得上一位国君迎娶王后时的场景,都是由几位高位朝臣亲力亲办,绝对不敢怠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