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还以为让你这样留在四皇子的身边,你会觉得挺不错的。”慕容齐忽然说道。
玉染听了,似笑非笑地瞧着慕容齐,“不想欺瞒华君,感觉确实是挺不错的。只不过……很可惜,我无法满足华君你的愿望,一辈子在这华国王宫之中压制住容袭的野心。因为首先,容袭和我一样,同样不喜欢受制于人下,就算有我存在,他也不会甘心放手。其次,问题便是出在我的身上了,容袭有野心,而我——也有。我们有多么想要陪着对方,就更能感觉得到我们在一起的辛苦。华君你看啊,如今的我们,不就是走得举步艰难吗?”
“你们二人将孤这华国王宫搅得一片天翻地覆,将孤的两位皇子置于死地,最后还成功地威胁了孤,这难道还算是举步艰难吗?”慕容齐也笑了,但其中并无丝毫高兴之意,反倒是令人觉着寒气甚重。
“容袭服毒制造假象,险些丢命,更是压制自身,不可踏错一步;而我,变换身份立于华国内廷与风云之间,冒着身份暴露之后可能会受制于人,丢掉一切现有一切局势,乃至可能丧命这种大险。我们这样,难道还不算是举步艰难吗?”玉染说到此处,明明言语之中满是寒瑟之感,可面上笑得却是相反的尤为风轻云淡,“华君,容袭是你的四皇子,他的一切心性与如今的处境都是你和你的那些皇子们逼出来的。华君若当真只是想要和他过不去,而并非真心有意害了他的性命,又何苦将自己变作个这般狠毒心肠之人呢?”
玉染的心如明镜,而眼睛也是透亮的。她的一眼,似乎就能撞进人心。
说实在的,这还是那么多年来玉染第一次与慕容齐这么近距离地单独谈话,上一次玉染与慕容齐的见面应当还要回到容袭第一次被作为“赠礼”送给玉染当做明戌长公主驸马的时候。而那一次,玉染也不过是与慕容齐客套过几句,后来便全权交由颛顼帝来办了。
所以,玉染这回与慕容齐亲自当面谈聊一次,感受还是颇多的。
可能隐约的,玉染察觉到了慕容齐心中的矛盾之处。一面是想要防备容袭对他的精心算计,唯恐容袭如同他的母妃一般将心思谋算到他的身上;一面又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对待一个自己曾经极爱的女人的孩子。这双重的矛盾,使得他的内心阴晴不断,也就造成了如今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
“四皇子是孤的孩子,孤想要怎么做,那就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了。”慕容齐微微抬眸,神色僵硬,许是被玉染说到了痛处与烦处,心情显得有些不佳。
“华君有没有想过,或许容袭的母亲梅妃娘娘从未有过要反叛帮助颛顼帝的意思呢?”玉染忽然反问。
“够了,赫连君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孤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是下过命令,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她!如今赫连君既是身在华国,还请不要犯了华国的大忌。”慕容齐冷不防神色一变,眉头紧锁起来,眼底也是陡然加深,呼吸更是不禁急促了几分。
那个人,那个女人,好似便是他心头的一根深刺。明明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明明她都已经死了,明明他都已经命令他人都不允许再提起她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自己怎么都忘不了她呢?
“有的时候,越是想要自己忘记,反倒是记得越牢了。”玉染望着慕容齐,眼睫轻颤,片刻之后,她温温一笑,朝着慕容齐简单却仍是恭敬地作了一揖,“想来华君是心情不畅了,既如此,那我便先离开了。”话毕,玉染转身便要走开。
“晴妃之事……”忽然背后传来慕容齐的声音。
玉染也不转身回头,她只是淡然道:“华君放心,我既然是答应了,便会替华君做到。”
“是孤欠了赫连君一个人情。”虽然慕容齐不喜玉染,甚至与她近乎对立,可该承认的事,他作为一位君王也绝对不会做出赖账之事。
玉染弯了弯唇角,语气一变,慢慢回头笑道:“人情债不好还,华君这样,可是要当心了。”
玉染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笑,却又有着几分真心,慕容齐听了也并未发怒,而是沉静地开口:“孤自是会记着的。”
“那就多谢华君了。”玉染飒然一笑,神情随意却又不失风雅。
“说来,赫连君如今也算是将四皇子给‘娶’做了驸马,孤似乎——还从未听你喊过孤一声父王?”慕容齐半眯着眼,带着几分玩味地开口。
玉染闻言,一声轻笑,又是一声低叹,“华君可真是喜欢在玉染这儿讨得多一分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