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寂静万分,皇上终是开了口:“朕的谕旨,何需向你解释?”
惠妃笑容渐隐,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为皇长子之母,自她升任四妃之首,少有这样没脸的时候。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她闭了闭眼,悲声低喊:“皇上……”
臣妾做错了什么,惹来您这般对待?
“乾清宫,有你安插的人。”皇上打断了她,“故而你的延禧宫消息灵通,比朕也差不了多少。”
“通过暗茬与家族通信,还不止一回。见老大办砸了朕吩咐的差事,还败给了太子,你犹有不甘;此次拐卖之案,想要趁乱搅起混水,以图纳喇氏东山再起,直至拥有一争之力。”
惠妃腿一软,面色骤然变得苍白。
慢条斯理抖落了惠妃以往的算计,顿了顿,皇上问她:“朕说得可对?那宫女名叫景湘,在茶水间做事,李德全昨儿发现的。”
问话一出,所有人都失了声。
大福晋心间一阵阵地发凉,额娘……怎会如此糊涂?
惠妃缓缓跪在地上,再也顾不得良贵人,再也顾不得大福晋手里的‘神术’。
与皇上的信重相比,卫氏算什么?妆容算什么?
如若皇上厌了她,连着带累的,是胤禔的前程!
她想要辩解,可没法辩解。皇上认定的事,假的也得是真的,何况皇上查得清楚明白,半点没有冤枉了她。
……延禧宫,有皇上安排的人?
惠妃伏下身,将额头抵在手背上,颤抖着闭上眼,脑中浮现四个字:大势已去。
任她千算万算,怎会算到皇上监视她?!
当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这又是为的什么??
“臣妾知错。臣妾没有恪守本分,做了许多逾越之举,”惠妃苦笑一声,低低地说,“但凭皇上责罚,臣妾认了。只是老大与老大媳妇……”
只是胤禔刚刚出宫开府,还有许多不熟悉的章程;还有她身体不好的儿媳,离不开额娘关怀,离不开太医照料。
惠妃抬眼看向大福晋。
她这儿媳,虽没有太子妃得皇上喜欢,却因进宫早,又是长媳,皇上太后也偶尔惦记。思及此,惠妃心下一定,胤禔如今不在,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儿媳卸了妆容!
没了病气,皇上如何会生出怜惜?
如今能挽回的,只有伊尔根觉罗氏了。
正欲递给大福晋一个眼神,哪知下一瞬,皇上忽然问李德全:“扭头做什么?”
李德全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闻言浑身一震,暗道倒霉。
战战兢兢转回脖子,面对皇上锐利的目光,大总管扯出一个笑,眼见躲不过了,却实在不敢欺君:“回皇上!奴才觉着,惠妃娘娘方才的话,和德嫔娘娘病笃那天所言,是……是一模一样的。”
德嫔那天,不也一样扯到了四阿哥,十四阿哥与温宪公主,还比惠妃娘娘多了一人!
皇上:“……”
狗奴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什么气氛都没了,这要朕怎么继续?
幸而大总管站得远,皇上想踹踹不到人,不由自主回想德嫔的话,神色越发奇怪起来。不等惠妃说话,他摆摆手,草草宣布道:“行了!就说惠嫔身体有恙,理应闭宫调养三年,闭宫事宜,等良贵人迁出去再办。”
李德全松了口气,竖起耳朵聆听,随即暗暗嘶了一声。
惠嫔,闭宫三年……
三年??!
等惠嫔娘娘出来,皇孙满地跑,花儿都要谢了!!
皇上说罢,无视惠嫔骤然瘫软的模样,和颜悦色对大福晋道:“汗阿玛信你是个明事理的。今日之事,切莫外传,若老大问起,你同他直说便是。朕倒要看看,他会站在朕这一边,还是不管不顾为惠嫔求情?”
说到最后,皇上的语气森冷,蕴藏丝丝凉意。
大福晋面色一凛,不敢糊弄半分,赶忙福身道:“是,儿媳听命。”
——
与八叔依依惜别过后,弘晏蹭往太后的慈宁宫,在老太太惊喜的目光下用了午膳,然后磨蹭了好一会儿,站在毓庆宫的宫门处徘徊。
这个时候,反贼的京郊据点应该灰飞烟灭,小表弟也应该回家了。
不知阿玛忙完没有,不知额娘听没听说他今早的“壮举”?
目前清楚他以身犯险的,唯有汗玛法与八叔二人,但鸡毛掸子防不胜防,阿玛是否得了告密,弘晏实在不敢笃定。
想让小灰进去探听探听,于是吩咐道:“去见额娘,瞧瞧她在做什么。千万不要提起——”
说到一半,弘晏把话咽了回去,想起方才的前车之鉴,改口道:“不必了,随我进去吧。”
小灰:“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