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的花环往往没戴多久便会被其他孩子抢走,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一直到一个多月前,她又独自去采花时,遇到了一支夏人的商队。
格桑知道这支商队,他们来过很多次,每回都会在部族中置换些马匹带走,她生性胆小,即便已经见过很多次,也只是远远地瞧着他们,没有接近。
曹金玉一行人同样知道她,在每回与元戎人的闲聊中,他们知道这个小姑娘没有双亲,只有个体弱多病腿脚不便的奶奶,而且这祖孙两为人都比较孤僻,在族中没有什么亲友,哪怕是某天突然消失了,也没有人会认真找。
这是个绝佳的下手对象。
商人,最看重的不过一个利字。曹金玉看上去老实本分,只是个寻常小商贩,但他敢为了钱做走私马匹的买卖,他便也敢为了钱再做些别的事。
关外的马金贵,关外的女人同样金贵,京中那些老爷们对异域这些婀娜多姿的胡姬可是非常追捧,许多达官贵人家都养着呢。
格桑模样清秀,长成后姿色肯定不差,正好年纪还小,找人调教一番后卖进花楼中,指不定还能成个花魁什么的。而作为卖家的曹金玉,赚的也必然不少。
利欲熏心下,曹金玉冲格桑招了招手,见格桑不动,他又眼珠一转,从包裹里掏出一把核桃瓜子,笑着冲格桑比了比,像是要送给她。
格桑没吃过这些,但她听族里人说,夏人的这些东西很好吃,她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曹金玉将核桃瓜子给了她,还教她怎么剥皮吃瓜子仁,她开开心心地学着,全然没发现有人绕到了她身后,在她吃瓜子时,猛地从后方捂住她的嘴。
“唔!”她支支吾吾地喊着,但声音很快被塞进嘴里的麻布堵死,她还试着挣扎,可她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怎么敌得过这么一群成年男人。
她被捆住了手脚,蒙上了眼睛,塞进了装货用的麻袋里,由马匹驮着,离故乡越来越远。
他们并不一直将她装在麻袋中,离开元戎人的部族后,便时不时放她出来透气,免得闷死了。
她会在透气的时候找机会逃跑,可每回都是还没跑几步便被这些人抓回来,然后被他们按进水中折磨,因为这样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又能给她足够的痛苦。
她被曹金玉一行人带进了涯州城,他们只是在此地歇脚,过两日便会回云州去。这两日中,他们将格桑关在后院的柴房里。
有一日,给她送饭的人忘了关门,她便抓住机会,趁着这些人吃饭的时候从后门跑了出去。
这是她跑得最远的一次,她几乎就要成功了,她跑到了大街上,遇到巡逻的官兵,她不会说中原话,只能手脚并用的比划着,追她的那些是坏人。
官兵们应该也看懂了,因为他们将曹金玉一行人拦下问询了一番,这让格桑心中升起了一抹期望,可是在曹金玉一行人说她是他们在关外买回的元戎奴隶后,这些官兵便走了,曹金玉一行人恶狠狠地钳制住她,她很害怕,大哭着朝周围的涯州百姓求救,可是没有人帮她。
她被带了回去,又一次被抓着头发按进水中,冰冷的水流呛进她的鼻腔,在她窒息而亡前他们又猛地将她提起,给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后,又猛地按下去。
一次又一次,一直到这些人发泄够了为止。
她再次被关进柴房中,她一开始觉得很冷,她的衣服都被水打湿了。后来却又觉得很热,她缩在地上,幼小的身体不断打颤,神智因为高烧而慢慢模糊,她脑海不断闪过以前的画面,那是成片的草原,漂亮的格桑花,那是她的家乡。
“我想回家……”格桑在高烧中低声呢喃着。
她并不想报仇,无论是曹金玉一行人,还是那些见死不救的夏人,她都不想报仇,她单纯怯懦的内心里没有多少仇恨,唯有一个强烈而坚定的愿望。
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仿若响应她的呼唤,亦或是感应到她的执念,昏暗的柴房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比夜色更黑的影子,这影子充满不详,直觉般的,格桑觉得对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缩紧身体,害怕地看着这抹影子,可这影子说的话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温柔动听,它一眼看穿她的愿望,并且答应她,带她回家。
再然后,格桑便坠入梦境中。
她不知道现实中发生了什么,自那个夜晚之后,她便一直待在这个梦境里。
他们元戎的大英雄塔尔古每夜都会从冰河尽头驰骋而来,战无不胜的元戎铁骑为她清除回家路上的一切阻碍,可她依然回不去家。
“我、我找不到路……”格桑哭着说,“我回不去了……”
韦承之看得胸口一痛,格桑的遭遇本已让他痛心不已,眼下这不断从眼角滑落的泪水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伸手想帮格桑抹掉眼泪,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是被卷进梦域中的涯州百姓。官兵们在搜寻一个元戎女孩的事在百姓中传了出去,百姓们便也帮着搜捕,因为这女孩十有八九就是将他们拖进噩梦的罪魁祸首。
连续一个多月被拖进噩梦中,一次次被元戎铁骑杀死,他们积了满腹的怨气,此刻刚一找到人,便怒喝着围拥上来。
韦承之见状立即将格桑挡在身后,想对百姓解释,可百姓哪里会听他的解释,他们对元戎人本就有一种仇恨,更何况这个元戎人还妄图杀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