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命焦氏把主仆领到望春居。
当时贺亦岚还躺在床上装死,王简由焦氏请入寝卧,她正要出声时,王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她挥了挥手,焦氏无奈地退了出去。
贺亦岚是背对着他的,王简居高临下拿折扇戳了戳他的背脊,他一动不动。
王简继续戳,喊了一声:“贺二郎?”
贺亦岚还以为是兄长又来当说客,无精打采道:“大哥莫要白费……”
停顿片刻,似觉不对,不耐烦地翻过身,瞧见王简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脱口道:“王三郎?!”
王简斜睨他,啧啧道:“我听他们说你害了相思病日渐消瘦,都快不行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病入膏肓。”
贺亦岚没好气道:“你莫要说风凉话,我绝食抗议呢。”
王简鄙视不已,示意李南到门口守着,把闲杂人等支开,两人有话要说。
待李南出去后,王简自顾坐到桌旁,贺亦岚盘腿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王简道:“醒了好些日了,听说你病了,这才来看看。”
贺亦岚拍大腿,“当初我就跟李南说过,以你那刻薄的性子,不像是个短命鬼,阎王肯定不会收你的。”
王简“啪”地一声甩开折扇,“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口德了。”
贺亦岚不好意思地搔头,“你出事后我也曾去国公府看过,但太后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国公府,被拦了下来,后来才找李南探听你的情况。”
王简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倒还有几分良心,不至于见色忘友。”
贺亦岚摆手,“别提这茬了,你出事前我不是说过想娶秦家大娘吗,跪了一晚又病了一场,这会儿一天只吃一顿熬着,熬到他们什么时候松口为止。”
王简:“……”
贺亦岚晃了晃衣袖,发狠道:“我就不信待我瘦成皮包骨头他们还坐得住。”
王简:“……”
是个狠人!
他沉默了阵儿,才道:“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吗?”
贺亦岚情绪激动道:“现在已经不是娶秦家大娘的问题了,现在是他们逼我娶沈家二娘,就是忠勇侯府的沈二娘。”
王简仔细回忆了会儿,“忠勇侯府不挺好的吗?”
贺亦岚不高兴道:“好什么好,好的话你王三郎去娶啊。”
王简:“……”
贺亦岚气愤道:“人活一口气,我就拿这口气儿吊着,吊到他们丧子,沈二娘成寡妇为止。”
王简憋了憋,总结道:“你这叫做喜丧。”
贺亦岚:“对,就是喜丧!”
见他倔强又任性的样子,王简嗤笑出声,贺亦岚不痛快道:“你笑什么?”
王简慢条斯理地摇折扇,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我笑你命好,我若敢像你这般,估计腿都被打断了。”
贺亦岚奚落道:“也是,像你这么听话的孙子,娶谁不是娶?”
他这般刻薄,王简倒也没有生气,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
仔细想来,他王宴安二十年来从未干过忤逆卫国公的事,一次都没有。
不过贺亦岚的这种对抗方式实在令人不齿,一个大男人成日里躺着装死像什么话,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父母,不就是仗着疼宠为所欲为么?
王简是干不出来的,也不屑去干。
那时他从未想过,今日的贺亦岚就是明日的自己,而他对抗父辈的方式可比躺着装死厉害多了,直接杀兄弑父,血洗朝堂,遇神杀神,遇佛屠佛。
如果说他长姐王祯是宫斗高手,那他就是政斗牛人,姐弟俩简直是顶级人才!
贺亦岚委实勇气可嘉,打算跟父辈打一场持久战,要么是他们看着他吊着一口气搞一场喜丧,要么就依了他做一次主。
二选一。
王简并不赞同,却也没有阻止,毕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应该知道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
两人又细说了许久王简才离开了望春居,主仆向窦氏告辞。
窦氏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王简落落大方道:“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窦氏迟疑了许久,才无奈道:“二郎可曾与你说过什么吗?”
王简默了默,坦白道:“他想自己做一次主。”
窦氏不痛快道:“这逆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毕竟是贺家的家事,王简只是外人,不好插手。
窦氏也觉自己失态了,做出送客的手势。
待主仆离开了,她才去了一趟望春居。
焦氏见她来了,无奈道:“还躺着呢,东西也不吃,就这么拖着,一日又一日,都瘦脱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