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耘望着她躲闪的目光,叹道:“若方姑娘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恕我唐突了。”
方妍绡低头摸了摸指甲上的鲜艳蔻丹,漫不经心道:“我没有苦衷。身在囚牢,还妄想揣度一个人的心思,你太自以为是了。”
“仁慈是一个杀手最致命的威胁。”沐耘犀利驳道。
“方姑娘还记得天心渊那次吗?闵姑娘明明一直针对你,可危险时刻,你还是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我们初次交手时,你已占上风,却为了一只猫的性命,而分心中计……”
“还有柳西镇的祭祀仪式上,你眼中的厌恶,对杀戮的厌恶……包括你曾经在上疆所作的修士杀人案,其中死伤者虽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但也绝非善类……这一点,方姑娘心中想必清楚。”
听他列举出的种种往事,方妍绡神色凝重,眼神空洞起来,泛出一丝自怜的泪光。
自嘲地抬眸,她冷笑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心地善良,良知未泯吗?”
沐耘收敛目光中的同情,转为敬佩之色:“这些都不符合你身份的特质,是你那颗干净的心所赋予的。”
如此斩钉截铁的论断,在方妍绡平静的表面下,掀起心中层层浪花。
有那么一刻,她停了下呼吸。却又急促地眨了眨眼,最后镇定了神色,毫无所谓地嘲讽了一句:“荒缪。”
“你的推断太可笑了。当初我如果不那样表现,又怎么能让你们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呢?”
沐耘垂下眼睫,光下晕出浅浅的影子,抿唇不语,缄默以对。
方妍绡直视着他的沉静,更觉内心涌起一股自欺欺人的违心之感。
良久,她索性认了,无力道:“你刚才问了我,现在我可以问回来吗?”
沐耘含笑点头。
“当初你应该是不止一次怀疑过我,甚至有办法设计我现形,但你为什么不揭穿呢?”
方妍绡知道沐耘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拙劣的把戏,却在屋檐一战后,再也未对她有所针对。
“没必要。”他轻松回道。
“为,为什么?”方妍绡不甘心地刨根到底。
“有心害人,和真心待人,两者表现相差甚远。况且……”
他的话说到一半,眼色晦暗了些。
“况且什么?”
“他信你。这分明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舍得亲手毁掉?”
霎时,内心一道暖流划过,原来她的苦衷是有人明白的。方妍绡甚至觉得脚步虚浮,几欲站不稳了。那种被人信任的理解,和戳中心事的心酸,一下让她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