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寐含带善意地一声嗤笑:“你从不欠他什么。何必把愧与爱混淆?”
被洞穿心意,沐耘蓦然惊愣,难得宽慰一笑:“好。我还欠他一份没有言明的爱,望大人成全。”
凤寐哑然一瞬,妥协叹道:“如果我的成全对你来说,能算祝福的话,那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沐耘点点头,心知凤寐已经全然答应帮他,起身感激一揖。
听他道谢,凤寐全然失神,不忍再看他,转向窗畔,沉声道:“也罢,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把家中事务安排好,别留遗憾。我这里没有后悔药卖……”
*
回到扶风,又见日益凄凉的庭院,沐家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
沐耘顿在门前,沉思逡巡,一时心怯而不敢踏入屋檐。
门内忽然钻出一道活泼的身影,嗓音清朗:“师父!你终于回来啦!”
沐耘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冲出的少年对自己猛扑而来,幸得闪躲及时,才暂避一旁,他轻轻一叹,委婉道:“吟白,你又端不住稳重了。”
何吟白悻悻回身,笑嘻嘻抓挠后发,眯眼笑道:“哎呀师父,你才回家,怎么又说教我啊……”
沐耘眨了眨眼,面色平静,正欲像往常一样,出言拒绝他的尊称,却忽而想起这短暂的相遇,或许即将成为另一种诀别,心里莫名一怔,他不再否认少年的赤忱,默然不语。
何吟白心知沐耘从未承认这份师徒情分,他不过是沐家旁系子弟,多年前投奔在此的小毛头罢了,此刻见沐耘一派深忧沉思之容,误以为又是自己胡言乱语,惹人不快。
他低眉道歉:“师父,对不起……我不该顶撞您的教训。”
沐耘没想到他想的如此离谱,改了脸色,温和笑道:“你心性直快,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沐家,我不会怪罪你,只是……日后出了山,确实要注意收敛一些。”
何吟白微微一怔,欣喜点头:“嗯嗯。我一定听师父的话,以后绝不胡作非为。”
从袖中轻轻拿出福结,沐耘亲手递到何吟白手中,祝福道:“吟白,此物你好好收着,算我的一点心意。”
“……这不是兰山脚下那座天官祠里的红福结吗?师父为何要送我这个?”
何吟白手指微颤,握着那一张柔软红艳的薄巾,末端烫金的字是他的名字。在兰山一带,只有最亲的长辈才会为晚辈定求这种红结,寓意最深厚的祝福与慈爱……他还以为沐耘一直把他视为外来客,从没认同过他,原来只是没有以这种明显的方式表达出来而已。
“兰山……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温情的地方。”
沐耘轻轻一句,既不像解释,也不像回答。只是一句突兀的感叹。
……
夜幕昏沉时,沐耘一个人坐在湖心的凉亭上,凝眸水面,忽而忆起少年往事,仿佛深静黑沉的池水中,又会幻化出无数莲花,萤火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