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僵持中缓缓流逝,陆舟额头沁出汗水,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他在脑海里问七七他该怎么办。七七沉默了。
战争从来没有投机,不管远古还是现代甚至是七七那个高度发达的时代,但凡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你的侍卫陆江说的对,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大部分人的生存是眼下最为明智的做法。”
七七的声音冰冷遥远,但这并不是陆舟想要的,他声音发涩:“什么都想要的时候,往往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
他站起身,冲城外大声喊道:“若我献降,可愿放过全城百姓性命。”
李云璟大惊:“师弟!”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献城投降的会有好下场,即便初心是为了保护百姓。他眼含热泪,若师弟降了,他一辈子都要背负骂名!他那样耀眼的人,怎能受万人唾骂!
“陆知县此言差矣。”一道清丽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北辽人不止凶残,更是背信弃义之徒。当年辽军破了雁门关,连屠三城。雁门关外万人坑,累累白骨写不尽北辽的罪恶。这些人卑鄙无耻,视我中原百姓性命如草芥。就算他们假意答应陆知县,进城后也不会放百姓生路的。”
陆舟岂会不知北辽人狡诈,只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或许谈判可以拖延时间,哪怕只有片刻功夫,谁又能说奇迹不会在这缝隙中出现呢。
他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女人,待看清她的容貌时,被风沙吹的眯起的眼睛倏然瞪大:“珠娘!”
窦珠娘冲陆舟笑了笑:“好久不见,当年多谢陆家收留之恩。”
李云璟也瞪圆了眼睛:“紫衣女子,难道给孟知县送信,还有救了宇文睿的人都是你!”
窦珠娘点了点头。
陆舟眼神一飘,看到窦珠娘手里擒着的男子,略有几分眼熟。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这人是王三娘绸缎铺子的伙计。陆舟在煎饼张那里吃煎饼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他。煎饼张说他不常在前头招呼客人,所以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
“他是……”
窦珠娘道:“北辽三皇子萧卓维的得力手下,也是北辽安插在我大陈的细作头子,德禄。”
“细作头子!”陆舟大惊。
“没错。”窦珠娘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追踪,他早几年一直在川蜀一带活动,后来到了登州府,想必早在那时萧卓维便动了水路南侵的心思了。”
德禄目眦欲裂,恨的差点儿咬碎了后槽牙:“想不到竟败在你手里,窦珠娘,若早知有今日,当初真该一刀杀了你。”
窦珠娘推了他一把,将他摁在城墙上:“这话还是等你能活命再说不迟。”她扭头看向陆舟,道:“德禄掌握北辽在我大陈的所有细作活动,对北辽来说是个极为重要的人。陆知县若想同辽兵谈判,用他当筹码胜算会更大。”
德禄最近失误太多,如今又被珠娘生擒,就算自己有命回去,主人恐怕也不会容他了。与其被主子厌弃,不如自行了断,主人看在自己忠心的份上,多少还能顾念他家人几分。这么一想,他决绝的闭上眼,卯足了劲儿想要挣脱珠娘跳下城楼。然而一双大手像铁钳一般狠狠的钳制住他,他竟丝毫动弹不得。
“德禄啊,好歹也是个体面人,这么跳下去死法可不太好看呀。”李云璟呲着牙冲德禄阴阴一笑:“您这摔下去,脑浆子甩的到处都是,还不是得我们收拾。咱们互相体谅,您还是老实一点儿吧。”
德禄恨声道:“就算你们用我威胁城门外的辽军,也挡不住我们的主力军,平县早晚都是我主人的囊中之物!”
陆舟抿着唇没吭声,他知道德禄说的是事实。
李云璟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正愁没地儿撒呢,他揪着德禄的衣领冲城外的辽军喊道:“你们若还想留他性命,速速放我平县百姓回城,军队后撤二十里!”
城下的骑兵首领早已看到被生擒的德禄,脸色很是难看。德禄的身份不低,又极受萧卓维重用,而且他身上还带着北辽机密。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德禄落在陈国手里。
陆舟沉声道:“师兄,将人押到后面去。免得他的同伴手滑‘误伤’了德禄大人。”
骑兵首领手还没有伸到背后的箭袋,德禄便被押到后面去了。他本想拿到破开城门的功劳,如今怕是不成了。
他冲城墙上喊道:“我愿意与你们做交易,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陆知县亲自过来交换人质。”
李云璟急了:“师弟,不能答应他们!北辽人阴险,说不定要耍什么花招。”然后他向骑兵首领喊话:“我是平县的师爷,我与你交换人质,如何?”
“我们只要陆知县!”
陆舟道:“师兄,不用担心,他们伤不了我。”
李云璟哪肯答应,又对骑兵首领说:“我们两个一起去,一个知县一个师爷,很给你们面子了!”
“好!别耍什么花招,可别忘了平县的百姓还在我们手里!”骑兵首领摆摆手,吩咐大部骑兵后撤,只留亲兵五人准备交换人质。
李云璟押着德禄跟着陆舟下了城墙,临走时陆舟吩咐陆江:“安排好人手,准备迎百姓入城。”
陆江哽着声道:“大人保重!”
陆舟总觉得这场面不吉利,不由牙酸了一下:“我还没死呢,怎么瞧着你们像送我上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