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扰大人了。”老者起身拱手。
陆舟笑着摆手:“老先生说的哪里话。听闻老先生要报官,不如先说说看。”
老者显然没想到陆舟就这样直入正题,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希望,忙躬身道:“小老儿姓王名建,绵州人士,祖上曾在朝为官,后辞官回乡归隐。家中资产虽不丰,但门庭清贵,世代皆为读书人。”
“小老儿膝下只一独子,甚爱字画。他最喜欢逛府城的翰轩书画社。有一次他从翰轩书画社买了幅画,拿回家仔细琢磨却发现这画是赝品。他便去找翰轩书画社理论,书画社好言安抚,我儿便暂归家中等着书画社给一个交代。后来有一天,我携夫人去访友,半路却遇上一伙劫匪。他们不图财也不害命,只将我们关了两日便放回去了。回家后便不见了我儿。”
“我去街上打听,街坊们说我儿去翰轩书画社道歉了,他承认他看走了眼,那画不是赝品。后来去哪儿他们就不知道了,许是折了面子不好意思回来了。”
说到这儿,老者叹道:“我儿什么都好,唯独自视甚高,个性要强,我唯恐他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心中惦念非常,于家中产业也疏于打理。不知不觉竟被对家抄了后路,赔了生意。没办法,我只能带夫人离开府城返回乡下。但我儿始终未归,我实在放心不下,夫人更是为此日日忧心,没熬过一年人便走了。我当时心灰意冷,夫人临终时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儿子。我便将家中产业变卖,这几年几乎将川蜀之地走遍了,却一丝消息都无。”
他抹了抹眼泪:“我儿孝顺,若知道家中沦落至此,必定会回来的。我只怕他……”
陆舟听完王建所言,问道:“令公子是不是叫王阙。”他声音平稳,但若细听,可以听得到声线下压抑着的怒气。
王建猛地抬头,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你知道他?”
陆成去绵州打听到的那桩事,苦主便叫王阙。
“他买到手的图是前朝仕女图,对吧。”
王建点头:“但那幅图最后找不见了。”
“我知道了,老先生若不介意,便先在府衙留一段日子吧。”
王建呆愣片刻,抖着唇问:“大人是要接了这案子么?大人不觉得是我妄想么?他们都说我儿子没脸回绵州,没脸回家,我不该倾家荡产的去找他。大人……”
陆舟起身走到王建身边,说:“您也说了,他是孝子,孝子不会让年迈的父母为他忧心的……”
他多半也是遇害了。陆舟心里有些发沉。
第240章
“景佑十一年,翰轩书画社赛事魁首的书生名唤甄酉,三林县人士。景祐十二年得中进士,被授官后便将老家的父母接走了。乡邻们并未见到甄酉本人,说是他派来的随从接的人,还拿着甄酉的亲笔信。”
陆舟诧异了一下:“景祐十二年?!”
景祐十二年正是自己高中探花那年,那这甄酉岂不是和自己同科?但他怎么对此人没印象呢?不过在京那段日子发生不少事儿,他满心都是师兄那张和皇帝一样的脸,顾及不上其他同科也是有可能的。
陆舟便问:“可知他在何处做官?”
陆成道:“据说是福州一个下县,具体叫什么乡邻们也不记得了,只听说不是个好地方。所以这事儿也并未在三林县引起什么轰动。随从来接了人,打那之后便也没什么消息了。属下去打听这事儿的时候,许多人都不大记得当年的事儿了。”
“福州临海,距川蜀的确有些远了。又是下县,若朝中无人恐怕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景佑十二年距今也不过五年光景,他大概率还是在福州任职。我这便修书一封给先生,请先生帮忙查一查这个甄酉。稍后你将信送出,要快。”
“是,大人。”
京城。
入了七月,暑气渐盛。殿中摆了两个冰盆,依旧让人感到几分燥热。赵崇裕正和荀湛对弈,一时胜负难分。
“先生,立春那会儿听说您岳丈一家要入京,怎都到盛夏了还不见人来。之前总听阿璟说起溪山村杀猪的陆大叔,朕倒也有几分好奇呢。”
荀湛笑道:“岳丈没出过远门,又担心到了京城会给我添麻烦,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今年倒是说好了要来,这不是陆将军家的一双儿女到川蜀游学去了,岳丈便想等着看看一对孙子孙女再过来。”
赵崇裕道:“陆家人丁兴旺,着实令人羡慕。”
“这倒也是。”荀湛落下一子,道:“皇上中宫无嫡出,长久下去,恐后宫不稳。后宫前朝紧密相连,近来朝臣们的动静愈发大了。”
赵崇裕嗤笑一声:“他们自家的后院还不知乱成什么样,还有心思管朕的后院。”
“毕竟事涉皇储,即便皇上还年轻,但这件事却不好耽搁。”
赵崇裕细细的寻找荀湛棋路的破绽,发现自己还是棋差一招,顿时有些委屈:“先生也不知道让一让朕,朕和先生下棋,从未赢过一局呀。”
荀湛将棋子收起来,笑道:“那就说明皇上还需再磨练。”
赵崇裕将手里的棋子扔进盒子里,懒洋洋道:“不就是嫡子么,朕又不是没有皇后。”
荀湛笑着摇头:“刘家势弱,朝臣们卯足了劲儿想要将刘家彻底击垮,若知道皇上有意让刘皇后诞下嫡子,只怕要气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