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点心弄脏了,女儿再重新给父亲做一些吧。”
方士弘虽有些不耐烦,但在家人面前他一向冷静沉稳,自然也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暴露情绪。便应了下来:“做好便送到我院子去吧。”
方大娘子应了一声。
她低头将散落在地上的点心收起来,一旁花猫幽幽的目光让她遍体生寒。嫂子虽跋扈些,但也知道不能惹父亲生气。这猫即便凶悍,也断不会来书房这边。今日之所以跟过来,全因方大娘子的点心中加了料,让那花猫忍不住尾随而来。让父亲以为她果真是被猫惊到才误跑到这里。
方大娘子虽然养在深闺,性子柔弱,也有些胆小。但对于周子游的“死”她却始终存疑。至于为何会怀疑到自己的父亲,大概是从这些年和周子游的朝夕相处中感觉到他们在互相防备。她本想留在德州照顾婆母,但婆母心中惦念儿子,身体每况愈下。她也觉得不该这样被动的等,这才决意归家。
她曾隐晦的向父亲打探相公的下落,但得到的只是含糊其辞还有并不带几分感情的安慰。母亲也劝她该放就放。她才决定自己去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感觉父亲变了。变得让她不敢靠近。
她很想去探一探父亲的书房,但她今日已有些冒进,所以不敢再有动作。只能再寻机会。
而方士弘最近却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一连几日见不到人也是常有的。方大娘子才又活络起来……
袁叙白发现江宁府不对劲是在秋收之后,各地缴了秋粮秋税,准备运往京城。但大兴河船运却迟迟不肯发船,就连官船都被延误了。使人去打听,得到的回复就是大兴河一处河段不稳妥,需要加强之后方能放船通行。问到何时可以通船时,又打起了马虎眼。
眼下正是关键时候,各地粮商们都等着这会儿把手头的粮卖出去。可现在江浙的粮出不去,河南的粮也进不来,两下僵持着,江宁府内不少粮商都愁眉苦脸的。
袁叙白一直关注大兴河动向,他觉得此事不是空穴来风,所以愈发谨慎起来。
陆舟当时派了武娘子去苏州城查孙家,但在武娘子抵达苏州城不久,陆舟那边便传来查抄翰轩书画社的消息。她便配合着江宁府当地的提举司衙门查抄了孙家以及子夜书斋。因为不知道陆舟后面是否还有其他指示,倒也没急着回梁州府。正好就被袁叙白给盯上了。
漕帮虽有些人手帮他做事,但一时还无法摸到事情关键之处。这武娘子是个厉害角色,所以袁叙白请她帮忙查查大兴河停运的真正原因。
“无论商船还是官船,都不能再积压下去了,否则必生动荡。”袁叙白头一次如此严肃认真,他冲武娘子深深行了一礼:“有劳了。”
武娘子为人爽快,她笑道:“袁大人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大兴河这一条水路不知养活多少漕帮的弟兄,这也是兄弟们的生计,我出一份力也是应当。”
袁叙白也不端着了,直说道:“待解决了这事儿,我请武娘子还有漕帮的兄弟们喝酒。”
武娘子哈哈笑道:“得嘞,袁大人别赖帐就行,我那班兄弟各个都是酒鬼馋虫,仔细给袁大人吃破产了。”
袁叙白插科打诨:“武娘子可别吓我了,你知道我最是抠门,万一我反悔了呢。”
武娘子就道:“我会尽快解决此事,不给袁大人反悔的机会。”说罢提了提剑,扬长而去。
袁叙白用扇柄挠着脑袋,叹息道:“还是和江湖人打交道痛快,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整天和那些官场上的,商场上的人虚与委蛇,我头发都掉了不少呢。”
六子忙道:“可别,少爷您还年轻着呢,可别像咱家二老爷似的,听章律叔说,二老爷都快秃了。”
袁叙白:……
他扭头问六子:“我让你盯着韩荣,他最近在干什么呢?”
六子正了脸色,他道:“我还想同少爷说这事儿呢,韩荣不见了。”
袁叙白横眉倒竖:“不见了?!”
六子点头:“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可人就是突然不见了。”
袁叙白直觉韩荣失踪一事或许会和大兴河停运有关。但转运司的官员就这么明晃晃的不见了,袁叙白还是觉得对方有些胆大包天了。
他吩咐六子:“看紧韩荣的家人,见机行事,可斟酌将人扣押。”
武娘子带消息回来已是七日之后了。
袁叙白被城内的粮商们缠的焦头烂额,看到武娘子回来就跟见了亲娘老子似的,就差抱着武娘子的大腿哭了。
武娘子调侃两句便说起了正事儿。
“诚如袁大人所料,大兴河停运并非偶然,而是人为。”
袁叙白正色道:“何人所为?那段河道几乎算是大兴河的重要河段,能控制这段河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小势力。”
“是刘家。”武娘子道。
“刘家?”
袁叙白忽地福至心灵,想到当年审理曹喜案时,他们师兄弟几个还掰扯了一回刘曹两家的事儿。这刘家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祖上便是大兴河上的船工。不过刘家有个女儿颇有几分姿色,被当时的江宁知府看中,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这刘家女便是后来的刘太后。刘家女心机深,刘霑又是个惯会钻营算计的,短短几年之内竟将刘家给拉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