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璐的注意力被这句话所吸引,她的眼珠子动了动,身体缓缓往后转。尽管早有预料,可真的见到易泓,她还是不禁愣了愣。打量片刻,她低头去审视自己的穿着。不得不说,两人在穿着打扮这方面也算有点默契,她喜欢浅色的休闲西装,而他习惯穿深色的衬衣和休闲裤。
有人说军官私底下不擅长打扮,他显然不符合这种印象,他懂得用不令人厌烦的方式展现魅力。
许是在部队里规整惯了,他平时总不愿意把第一二颗扣子扣好,非要半遮半掩那惹人遐想的一小片肌肤,再浅浅地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透着丝丝潜藏的侵略性。不过今天倒还好了,他一直深谙要露不露的高级性感,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他有时会穿较能勾勒出腰的线条和胸肌轮廓的修身衬衫,往往能叫程璐心神荡漾。她常调侃他是不是衣服太小了,实际上话未说完,手已经很诚实地摸过去解他的扣子。
对于程璐来说,清纯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她略略失神,连他快走到身旁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好半天轻声说,“不是朋友。”
李远昭挑眉,有点诧异,他原本以为程璐这么不好惹的性格会喜欢温顺乖巧的年轻男孩,谁知她剑走偏锋,不爱细雨,独爱烈风。他收敛了心思,勾唇一笑,“你还真是无情。”
“无情不似多情苦,”程璐似能看穿他的伪装,淡然地接话,“无情的人看不穿有情人的愁思,误以为有情是无情。”
她这饱含深意的一句话没有明确地指出针对的对象,只是刚好进了她身后的易泓耳里,他很难不认为程璐在含沙射影。他思索着要不要陪她演这场戏,右手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黑发,继而落在正对面的年轻男人身上。
只需一眼,他就明白了程璐用娇嫩来形容对方的原因,确实是名副其实。可惜眼神里缺点未经世事磨砺的纯真,阅历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很容易暴露真实年纪。易泓看人的眼光向来准确,他猜那男人少说得有二十五六岁了,年龄谈不上娇嫩,就是长得显小。他瞥眼程璐,想着这又不是正逢雨季的林间冒出来的蘑菇,“颜色艳丽有毒,平平无奇安全”这一准则并不适用于男人。
程璐感受到他的气息,迟迟没等到他入座,伸手去碰触肩上的那点重量,指尖对指尖,十指连心,相当于两人有瞬间的心心相印。他没有躲,她轻笑,“我男朋友,易泓。”
他垂眸,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尤其是她呼唤他的名字时,仿佛天籁之音,甚至惊动心中那盏沉睡的风铃。
既然来了,他就没想在外人面前和程璐起争执,于是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家庭教育和多年军旅生活使他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无论身处何地,他都习惯坐得板正,腰总挺得很直,片刻都不松懈。
李远昭观察二人,知道程璐玩了手一箭叁雕的小把戏。其一,意在告诉他,他没有机会。其二,为她们之间的私事。其叁,试探他对京城情况的把握程度。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十分镇定,“你们很般配。”
这种般配,是方方面面的。长相出色,家境良好,工作嘛,一个是正处级,一个是副团级军官,按照社会上的种种规则来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程璐闻言,莞尔一笑,不经意间瞄身旁的男人一眼。他在陌生人面前往往没有太多生动的表情,她就没留意他的表情,往下看了看,做贼心虚似的,看向别处。
她看的是他的腰,她喜欢他的腰,她见过那么多男人,他的身材无疑是最好的。肩宽腰窄,身上的每块肌肉都融洽无间,仿佛是雕刻大师的匠心之作,将人体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程璐品味起些许往事,然而,不知为何,李远昭顺口说的般配突兀地闯入她的脑海。
有些人的般配是互补性的,有些人的般配是相似性的,很不幸,两人是后者,才造就困境。
其实,她的喜欢开始得肤浅,她先喜欢他的脸,再喜欢他的身体。但她的喜欢发展得很深刻,她为他的肌肉和旧伤疤下掩藏的伤痛心疼过,她喜欢靠在他怀里看电影,喜欢吃他做的饭,喜欢和他相处的点滴。她曾以为这是很普通的喜欢,可感情这回事可能同样讲究量变引起质变那套吧,否则她的喜欢怎么会累积到一定程度,慢慢变成爱了呢?
不过,程璐清楚她的爱注定是无法和占有欲分离的。她曾指责他的占有欲,然而她遗忘了两人的相似之处,某些方面上,他可以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他的爱里有占有,她亦然。
她没回话,两个男人之间并没有交流的欲望,还没人动上菜的心思,一时之间,一张宽大的方形餐桌竟有点容不下涌动的局促。
无奈之下,李远昭主动破局,“如果我的中文没退步的话,在我的理解中,般配是个好词。”
他这么一说,程璐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当然是个好词。”
李远昭颔首,又问:“那你有烦恼?”
程璐肯定不能讲出她的真实想法,信口拈来一句老土的玩笑话,“我的烦恼是长得太美。”
她的话听着很滑稽,但放在她身上,不仅不荒诞,还很有说服力。
李远昭闻言,望向一言不发的易泓,忽然说,“美貌会遮蔽你的才华,的确是种烦恼。不过,会让人很羡慕易先生。”
他的本意是转移话题中心,易泓却冷淡地瞥他,继续保持沉默。好歹和程璐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易泓了解程璐的避讳,尽管两人现在是分手状态,可他同样没心情去触她的霉头。
果不其然,程璐的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开始脱离原先的谈话轨道,“有个雍正时期的柠檬黄釉梅瓶,我小时候对它一见钟情,可惜这么多年了都没能拍下它,我很羡慕那花瓶主人。”
李远昭一愣,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程璐微笑说下去,“我是漂亮,但不是物品,更不是花瓶,羡慕他做什么,羡慕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