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取过首辅韩旷拟好的旨意,略略看了一遍,觉得也没有什么好修改的地方,便盖上了玉玺印章,交换给韩旷,让他以内阁的名义立即明发京师上下。
崇祯皇帝年轻气盛,精神始终处于紧张而又亢奋的状态之下,虽然熬了一整个通宵,却丝毫不见困乏之意。
倒是孙承宗已年近古稀,再怎么鹤发童颜、再怎么精神矍铄,都没法同年轻人相提并论,已是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崇祯看到老师这样劳累,心中不免有些过意不去,便传令宫里的太监,就在乾清宫旁收拾起一间偏殿,让孙承宗这几日就居住在偏殿之内,也好随时休息、随时办公。
他还意犹未尽,见宫门外站满了朝廷里一二品的大员,便让他们各自回家,除自己拿出钱粮之外,还要劝说同自己交好的亲属、门生、故交,同样捐献银两出来。
如此这般,崇祯皇帝又不厌其烦地对那群官场老油条们,说了好一番唇亡齿寒的道理,这才让在外头挨了一天冻的官员们回了家。
姬庆文也乘此机会辞了出来,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离开了紫禁城。
却不料刚刚踏出紫禁城的大门,姬庆文便被一众文武官员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气焰嚣嚣,完全没有那种朝廷极品大员泰然自若的风度了。
率先发难的便是东阁大学士周延儒。
只见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指着姬庆文鼻子,呵道:“姬庆文,是不是你向圣上进的谗言,要富户出钱发饷?”
旁边的官员们也随声附和:“对,你快说,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姬庆文被他们的模样吓了一跳,如实说道:“这是圣上亲自拿的主意,和我没有关系。”
“胡扯!”又有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官员挺身斥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奉旨在陕西赈灾时候,就闹出过强逼富户出钱赈灾的事情。今日皇上的旨意,同你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你还敢抵赖吗?”
说话之人,乃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钱龙锡。
因他是松江华亭人,同礼部侍郎徐光启是同乡,而徐光启又同姬庆文交好。
因此徐光启便上前劝解道:“稚文公(钱龙锡的字)何须如此?这确实是皇上的明旨,又是替我大明社稷考虑。城外的将士浴血厮杀,我们城内安享太平,多多少少也该出点钱慰劳一下……”
谁知钱龙锡丝毫不看同乡的面子,冲着徐光启便骂:“子先(徐光启的字),我知道你同这个姬庆文有些交情,可道理也不是像你这么说的。城外将士虽然辛苦,可士绅乃是朝廷的根本,伤了根本,就算是击退了满洲鞑子,又有什么用?”
钱龙锡多少还有些宰相的风度,能心平气和地同徐光启、姬庆文讲讲道理。
其余的官员则没有这样的涵养,早已骂骂咧咧起来了:
“那些当兵的有什么能耐?朝廷又没少过他们粮饷了!”
“他们要是真的辛苦,那就根本不会放满洲鞑子进关!”
“最可恨就是那个袁崇焕。每年朝廷一百多万两银子养着,居然还压不住满洲那些野人蛮子。”
“可不是嘛!京师周边被满洲人荼毒得不像话了,老子好几座庄子都被他们给劫掠了!”
“谁不是呢?被鞑子这一闹,老子少说也要损失上万两银子,这当口,还要我出钱劳军?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