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张九龄的《感遇》,你这笨蛋!”
饕餮并不知道,晴岚说的这首诗,但他知道,晴岚只是有些鬼灵精怪,从不说谎。
或者说,从无必要说谎。
“好罢。”
“我输了。”
“你想提什么要求,说罢。”
饕餮面露遗憾,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这结果,却像是并不意外。
“我要吃你做的梅花糕。”
“好。”
“我要吃你做的沁糖核桃。”
“好。”
“我要吃你做的杏仁酥。”
“好。”
“我要吃你做的四色麻薯丸子。”
“好。”
“我要吃你做的莲子羹。”
“好。”
“我要吃你做的桂花糖。”
“好。”
“我要吃你做的雪里红。”
“好。”
“我要吃你做的云山罩。”
“好。”
“我要吃你做的佛跳墙。”
“好。”
“我要你娶我为妻。”
“好。”
连续九个要求,都是于他而言,毫无难度的食物,饕餮习惯性的,用一个“好”字,回答了晴岚的第十个要求。
待最后一个“好”字出口,饕餮的身体,微微的僵了一下,险些因坐不稳,摔下窗台。
本能抱紧晴岚,以防她坠地受伤。
待勉力维持好了身体平稳,他才拧了拧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为何,那怎么听来,都像是他听错了的言辞,竟让他,竟让他如此心生喜悦?
低头,看向猫在自己怀里,一脸坏笑的晴岚,饕餮咽了口唾沫,然后,轻轻的,舔了下唇瓣。
“第十个要求,你,再说一遍?”
把晴岚放回地面,饕餮半蹲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
“我说,要你娶我为妻,你说,好。”
“你该不会,是想始乱终弃,才这么会儿,就打算反悔罢?”
晴岚才不会给饕餮机会,让他从自己步步为营,才勉力设计出的陷阱里逃出。
她得意的笑着,大有一副,你若反悔,我就找人给我主持“公道”的意思。
“你才七岁。”
“婚配一事,未免……”
饕餮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异物,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无法,把剩下的话,再继续说下去。
“瞎说!”
“我哪里有七岁啊!”
“年节已经过完了,我已经八岁了,八岁了好不好!”
晴岚那宛若星子般明亮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像是对饕餮的反应,满意异常。
他没说不喜欢她。
很好。
只要,他不是用,不喜欢这个理由,来拒绝她,她便注定,占了这事儿的先机!
“再说,三爷不是才九岁么?”
“还不是一样娶妻嘛!”
为掩盖翎钧被送往西北军抚养的难看“旧事”,隆庆将他在玉碟上的年纪,改成了自他回到裕王府的那日起算。
所以,明明已经十六的翎钧,此时,在玉碟上,或者说,在大多数人的概念里,还只是个,刚满九岁,不过是长得有些“着急”的孩子。
当然,这个大多数,并不包括燕京的名门望族,也不包括,他生活过的西北大营。
没有人,敢死咬翎钧的年纪,不给隆庆皇帝面子。
名门望族不敢。
西北大营的兵将们不屑。
即便,是最最古板的谏臣们,也毫不犹豫的,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
之前,鲜少有名门望族,使媒婆往三皇子府走动,也不乏其观望态度所致,毕竟,给一个八九岁的皇子说媒,终究,有些不那么好看,亦,不合规矩。
即便他的实际年龄,早已到了,该择娶正妃时候。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
有些事儿,即便知道,也断不能说出来。
翎钧的年纪,即是如此。
八年前,他被翎钧从人市带回德水轩,任主厨的时候,翎钧就已经是个八岁的孩子了,如今,又八年过去,他怎可能,才九岁?
他只是眸色浅,像个瞎子,并不真是个瞎子,怎可能分不清,一岁孩子和八岁孩子的差别?
晴岚这丫头。
简直就狡猾的,像只长了九条尾巴的狐狸崽子。
他,他明知她说这话,是诓人用的,却,却毫无办法!
“没错儿!”
“我就是胡搅蛮缠!”
“然而,你却毫无办法!”
晴岚坏笑着,朝饕餮吐了吐舌头,大有一副,“有本事你打我啊”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意思,“三爷说了,是男人,就该一言九鼎,你好歹是个男人罢?应承了的事儿,还没隔夜呢,就打算反悔,还要脸不了?”
“我不是想反悔。”
“我是觉得,你还小,有些,有些事儿,你……并不知晓……”
“若待将来,你,你……”
面对晴岚的指责,饕餮那比寻常人略显白皙的脸上,渐渐的,衬出了桃色。
他已经三十了。
而晴岚,才八岁。
以前,他总盼着,能快些到,那位道长所说的,逢遇“大机缘”的年纪,距离自己期盼,厨艺巅峰更近一步。
而今日,面对小了他二十二岁的晴岚,他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年龄,竟这般,这般狰狞可憎!
若他仍是少年。
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