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纵沈家现有的银子,不足供给柳轻心花用,他,也可以去赚来。
“三殿下没意见,便是无妨。”
自古,作为陪嫁的丫鬟,便只那么少有的几个用途。
运气好的,生个一子半女,许能被抬个妾氏身份,不济的,便可能,只当个通房,待年老色衰,不再得青眼了,就会被主子做主,许配给府里下人。
因已与主子有染,不是完璧,其余生,大都会颇遭夫家不屑和虐待,纵顶着个正房名声儿,也享不着半点儿正房应有的尊重,唯一盼头,便是恰好能与女主子差不多时候生产,跟女主子求个昔日之谊的恩典,晋身为小主子的奶娘。
所以,大部分陪嫁丫鬟,都会朝着成为男主子妾氏的方向“使力”,聪明些的,会选择,与女主子同心同德,蠢些的,便会肖想些,不该自己得的东西,甚至,对女主子图谋不轨。
“轻心丫头以前的奶娘,给不给她带上?”
“那老仆,倒是个忠心懂事的,只因之前时候,轻心丫头遭了人蒙蔽,对她疏远了,才被遣去了庄子上做事。”
“便是如此,她也一直在竭尽所能的,跟家里通传消息,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沈闻风在他们看上的这间铺子门口,来来往往的走了三回,使步子,大约的丈量了,这铺子的跨度,从而推论出了,它里面的大小,“她身边儿,总得有那么几个体己堪用的人,不然,将来在夫家遭了欺负,连个跟家里报信求救的人也无,便不妥了。”
“所有会使人联想猜度她身份的人和产业,都不能有。”
“只要舍得银子,忠心堪用的人,并不至于难寻,大不了,就是将那些婆子的家里人,都掐在手里,让她们便是有不轨之心,也不敢以身犯险。”
人,总是会在经历过一些事之后,变得与之前不同,尤其是,磨难和痛苦。
沈鸿雪若无其事的说着自己的打算,而若放在以前时候,倘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定会遭其白眼,甚至挤兑抗议。
世事难料,你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不屑的样子呐,我的儿子。
你可还记得,多年之前,面对与你此时相类的我,是有多么厌恶疏远么?
沈闻风稍稍滞愣了一下,少倾,轻轻的摇了摇头,把目光,落回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一言不发的,把他已经使步子丈量了三回的铺子,又丈量了一遍,“这间铺子合适,做绸缎庄的话,一层足够接待普通客人,二楼设厢间,接待有身份的人,三层,放两个好手艺的裁缝,代工成衣,也可于各家府宅需要时,往府里去量体。”
“放在铺子的裁缝,先使管家列单子出来,我来考核挑择,必须是家生子,成过亲的,需把家眷留在周庄,没成亲的,就把爹娘兄弟留下。”
“月俸可以给高些。”
“好绣娘,也备两个。”
“以后,她就是三皇子妃了,衣裳的规制,一定不能有差,不然,易落人话柄。”
“待有了闲暇,我会跟她交待,让她把以前的那些衣裳,该赏给下人的,都悉数赏给下人。”
“三叔,你使人去找找,我那妹妹之前的奶娘,还在不在人世,如果还在,就接过来,给她陪嫁,跟其他陪嫁的人一样,家里人,都在周庄,给安排差事。”
沈鸿雪本就心细,此时,全神贯注起来,自然更能做到滴水不漏。
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这间,他父亲反复丈量过的铺面,便又重新低下头去,往手里的小册子上写画起来。
这间铺子的确不错。
排面新,又是做皮货生意的,想来,仓库,应也不至于狭小和脏乱,难以收整。
“还在的。”
“年前时候,还差两个儿子,给家里送过土产。”
“听说,日子过得不甚如意,几年前,丈夫染病,耗尽了家中积蓄未够,还欠下了几十两银子的外债,以至两个儿子,大的已经过了二十,还没娶妻。”
说起早已亡故的那个女儿的奶娘,沈闻雷不禁唏嘘。
常言道,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可不就是如此?
那婆子,倒是个心善又知恩的人来着,只是命不济,先是死了小主子,人又过了当奶娘的年纪,得了他给的安家银子回老家去,本该是能乐享晚年的,不曾想,又遇上了夫君染疾这种倒霉事儿,连累的一家子人,都……
“问问她,愿不愿意连两个儿子一起,卖身给沈家。”
“如果愿意,我可以帮她清偿外债,再给她两个儿子,在周庄,安排一份能学到手艺的差事。”
升米恩,斗米仇。
这个令以前的沈鸿雪嗤之以鼻的旧理,已是随着光阴荏苒,一日比一日的,让他觉得所言不虚。
要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卖命,有两点,必不可少。
一个,是让其得着好处,感恩戴德,却不能,一次性给的太多,让其自以为有了底气,心生贪婪。
另一个,是要将其弱点和命脉掐在手里,让其心存忧惧,不敢有非分之想,还不得不仰仗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