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桌边,正准备移步出门的柳轻心,在听到哱承恩这个名字之后,瞬间僵滞原地。
她本以为,跟踪尾随她们的人,是来自某个武勋府邸,却未料,竟是冤家路窄,遇上了那个,想将她置于死地负心人。
“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姐姐?”
见刚刚站起身,准备出门的柳轻心,突然又坐回了凳子上,语嫣不禁柳眉微拧。
她从没见,柳轻心有过这样的失态。
一个面对燕京的老狐狸,都能嬉笑怒骂,与之“所谈甚欢”的人,怎一听“哱承恩”这个名字,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哱承恩,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去与他交涉罢,语嫣。”
“我怕,见到他,会忍不住,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柳轻心双拳紧握,试图对语嫣挤出一个笑来。
可她发现,这太难了,难到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如愿。
她恨八成恩。
想将他碎尸万段的那种恨。
可她不能冲动,因为,现在的他,尚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冲动”,承担后果。
为了她,不惜切断商路的沈家。
根基未稳,却愿与她共进退的翎钧。
丫丫学语的小宝。
还有,将她视为依靠的语嫣……
哱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外姓人,舍弃自己的嫡子。
若哱承恩,在沈家经营的客栈里遇刺身亡,沈家便会被丢进尴尬境地,百口莫辩。
介时,娶了“沈家女”为妃的翎钧,也会被有心之人趁机推上风口浪尖。
小宝的身份,会被翻出来,不论是真的,还是假造的,都会使他成为众矢之的。
而语嫣,以她的性子,定会无法忍耐旁人对她的指点谩骂,做出违背社天门门规的事,遭苛刑加身。
“我怎么说?”
听柳轻心说话,雨嫣便明白,她跟这哱承恩之间,是有过节的。
但有些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明白,而且,挤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说,也无必要。
她们现在,是势弱的一方,必须趁热打铁,让对方心怀畏惧的退去。
不然,之前的谋划,就都将化为泡影,她们也会因此而身陷囹圄。
“切他一缕头发,给他个下马威,再大方表示,今天的事儿,就到这里,若再继续聒噪,扰了你家姐姐歇息,明晨要没的,兴许就是他的脑袋了。”
柳轻心稍稍想了一下,最终决定,用最干脆的法子,一力降十会。
不管哱承恩一行,是为寻人,还是为谋财,这么做,都能令他退去。
知错也好,知难也罢,“因由”于她们,并不是非有不可,他们要的,只是能全身而退这结果。
……
须臾往返,刀影寒光。
哱承恩右耳处的发辫,蓦然坠地,发出了“咚”的一声轻响。
原本,还偶有窸窣声响的前堂,顷刻间,落针可闻。
语嫣的做法,让在场众人吃了一惊。
哱承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本能的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半步。
他知道,以语嫣的功夫,若当真是想取他项上人头,他就是再往后退十步,也毫无用处。
但人就是这么一种幼稚动物。
明知有些事,即便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却仍会,在有的选择时候,去自以为是的“挣扎”一番。
“多谢姑娘宽宏。”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耍“小聪明”的人,都会变成跳梁小丑。
哱承恩老老实实的收起了自己的试探,用寻常大小的声音,跟语嫣抱拳告罪。
“我姐姐,可没我这么好脾气!”
“趁她没被吵醒,赶紧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明晨躺在地上的,兴许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语嫣霸气外漏,一双凤目,略带不善的往哱承恩身上扫了两遍。
从身量和打扮来看,这人,应不是出身中原,而且,还姓哱……莫不是,宁夏哱家派来中原,打探各大营消息,以谋不轨的?
虽然,她一直被顾落尘“关”在山上,没机会出门“做生意”,但对各地的“有趣儿”消息,还是了若指掌的。
比如,宁夏哱家,一窝子在马背上长大的人,在马术上,输给了一个新过门儿的中原闺秀。
再比如,隆庆皇帝以国库亏虚,需缩减开支为由,下旨给宁夏哱家,命其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