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素从不曾想这些,但进宫这半年,太后面上和颜悦色和私下的刁难她是见过的,还有皇上和太后那微妙的母子关系,她虽不清楚原由,但吃过几次亏也学会了未雨绸缪。
霍闲神色微沉,拇指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后才平淡地说,“既是私下,那跟赈灾有什么相关?”
霍燕燕说:“赈灾款自是不敢动,那银子是韩显搜刮民脂民膏存下的,总归来路不正,贿赂朝廷大臣,还是作为军饷,两者之间怎能不相关?”
霍闲略作思索道:“那可是要下狱的。”言罢面色犹疑道:“堂堂定安侯,还能缺这点银子?”
“缺自然是不缺,可有人送上门了,他还能拒绝,是人都有欲望,不定那定安侯表面堂堂正正背着人是个什么胚子。”
霍闲点点头,须臾又问:“当时同他一起赈灾的不是还有户部尚书曹大人么?他就没事?”
霍燕燕“啊?”了一声,随即起身,拖着罗裙走了几步,才说:“我是为着你才几番查探的,什么尚书大人有没有事,我哪知道?”
霍闲起身,“可户部是谒都的钱袋子,四十万两的银子若是户部记载在册,那定安侯便无罪。”
作者有话说:
两章合并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想说,大家有多余海星的投点?
第68章 奔波
霍闲出了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婉拒了霍燕燕着人送他回府的好意,直奔户部尚书曹旌的私人府宅。
曹旌和他姑父不同,私人庭院陈设简单别致,屋里没几件上的了台面的金器。
曹旌听府里下人通报后亲自出门迎了霍闲,因着霍闲的救命之恩,他着人将皇上赐的一品玉顶含翠拿了上来,让霍闲上座。
霍闲无心喝茶,落座之后待下人离远,便直奔主题,说:“曹大人当知道我为何而来,我便不同你客气了。”
当时在柳州,曹旌和裴熠双双遇险,裴熠身负重伤,曹旌被藏在霍闲随行的随从里,日日都与他们相处,即便没人说起,这两位的交情那也自然是匪浅的,当时他就对此有所怀疑,只不过无论是裴熠还是霍闲,都不是他能开口问询的人,因此霍闲今日来找他,这一趟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见霍闲面色沉静,想起当时自己九死一生之际被霍闲救回,当即说道:“世子是想问定安侯一事?”
霍闲点头道:“四十万的军饷户部可有记录?”
那笔账当时并无见证人,那席面曹旌并不在旁,知情者只有裴熠和身在大理寺监牢的韩显,他要怎么说,既不能证明是真,却也无法证明他说的是假话,四十万两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从柳州运往禹州一路都要经过盘查,一查便能查到痕迹。
曹旌点头道:“户部出入的账目每一笔都记录在册,世子不必过忧,皇上不让通传,未必就是此事。”
霍闲闻言便缓了缓神色,对他说:“你不必跟我打官腔,究竟是不是此事,你比我清楚。”
“世子所言极是。”曹旌忽然一改卑躬屈膝,站直了身体,他是个文人,一旦理直气壮,便比旁人多了几分傲骨,他说:“世子聪慧,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此事是真的,定安侯也会无性命之忧。”
曹旌给霍闲倒上热茶,将茶杯推到霍闲面前,霍闲迟疑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曹旌说得对,即便是真的,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猫腻,他一时心急没想到这一点,可皇上不会想不到,他定然清楚像定安侯这样拥有兵权在手的一品军侯,若不能为己所用只能让他消失的道理,自回京以来,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定安侯是何立场外人看不明,他们不会不知,所以这极有可能是太后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借皇上的手除掉裴熠。
即使四十万军饷裴熠真的收了,送到了禹州,眼下皇上也会找借口为他开脱。
见曹旌似乎是胸有成竹,他的疑虑消减了些许。
“下官的命是世子和侯爷所救。”他的声音沉稳,给人一种听上去十分可靠的感觉,“若是侯爷有难,下官定然也会舍命搭救。”见霍闲任旧不语,曹旌又道:“侯爷人品如何世子比属下清楚,倘若受人陷害,以侯爷的脾气,来日必然会双倍奉还。”
曹旌这话说的不假,裴熠对这些人向来睚眦必报,可说到人品,不知怎的飘进霍闲脑袋里的都是那些绯色的画面,他确实清楚......
霍闲面上浮上一丝淡红,他垂眸稍加思索,片刻后才敛了思绪,起身放缓语气道:“有消息着人传信。”
曹旌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待他的背影在闲庭的余晖下渐渐模糊,才收回视线,后头跟上来的老管家见人走远了,才说:“就这么打发了,大人不怕他知道后找咱们麻烦么?”
他在曹旌如朗月般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迷茫,然后提醒道:“这位世子仗着身后有燕贵妃撑腰,流连勾栏瓦舍的酒香美人,在谒都也是个名人了。”
旁人不知,曹旌却清楚,这位雁南来的世子哪是人前那副浪荡样,若真如传言那样,别说他曹旌,就算是裴熠恐怕也早就命丧柳州了。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能看得明白利害,就像他今天来我这里。”曹旌拢了拢衣领,大氅也抵不住寒气,冷风迎着下坠的落日钻进衣领,割在皮肉上隐隐作痛,他转过身,边往回走边说:“人啊,还是糊涂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