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些乱麻一样的东西赶出脑海,理了理有些纷乱的思绪,半晌后才说:“四十万两户部有记录吗?这么大一笔银子,曹旌不会就糊里糊涂的添笔加上了吧?”
“没有。”裴熠如实回答,“四十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新官上任,哪里敢这么糊涂。”
霍闲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你倒说的轻巧,私养兵马在大祁可是死罪。”
许是霍闲说的太过自然,连自己都未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裴熠在他身上期待的,就是在等这一刻,等霍闲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的把自己与他放在一起。
裴熠忽然笑了,他看着霍闲,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凑近......
就在那灼热的唇瓣即将贴上去的时候,霍闲往后缩了缩,“......你干什么?”
察觉到霍闲一瞬间的错愕,裴熠停了下来,静了片刻,才说:“那怎么办,朝廷每年的军饷捉襟见肘,我总不能让我的将士们饿死冻死在禹州吧,再说他们是替皇上守一方太平,亦非你口中是我的私兵。”
音落,屋内骤然寂静。
急促的心跳如鼓雷般跃动,霍闲终于败下阵来,在这样的距离下,他的那些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思索片刻,他将人推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说“是不是私兵不是一道兵符决定的,周逢俍不好对付,韩显一事只倒了个娄廷玉,他早就是谒都棋盘上的弃子,留到现在,本就是被用来换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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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命数
“娄廷玉在吏部这么多年,事事都要压李璟一头,他一个侍郎越矩越到吏部尚书之上,迟早的事。”裴熠说:“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在你看来,本候的命就那么好换?”
吏部乃六部之首,李璟是什么人?新帝幼年登基,太后在朝中揽权,多少臣子仕途都在她手中覆灭,可唯独他依旧是吏部尚书,这不仅因为他是先帝时期的老人,更是他深谙为官之道,自任职以来关于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从未有过出错,挑不出错便寻不到由头,且在天熙帝和赵氏权利的旋涡中还能以朝局为重,这样的人动不得,既然动不了那便有了娄廷玉。
谒都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这里有比豺狼虎豹更可怕的东西。
“好不好换,要看各自的本事。”霍闲漫不经心的说,“眼下想踩你一脚的人可不比此前想拉拢你的少。”
“是啊,此前想踩我的人如今倒成了榻上宾。”裴熠俯身靠近,一语双关道:“不过阿闲,你有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周逢俍这个人......是个变数。”
他是个笑面虎,在御前几句话不动声色的挑动了孟尚,借他人之口行事,事后还能全身而退,将自己摘的干净,若要与这样的人为敌,还当真是个麻烦。
“棋逢对手了?”霍闲说:“从你口中说出变数两个字的,我怎么倒觉得是他被你给盯上了。”
“我盯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你。”裴熠故作轻佻,流露出古怪的笑意,话锋一转说,“我近日得了个好东西,你应该会喜欢。”
霍闲忽然转头,近在咫尺的与裴熠对视,轻哼一声,说:“你该不会又要说你自己吧?”
裴熠一愣,随即灿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方檀香木盒,木盒盖上还雕着花样,他把盒子打开放在霍闲手里,“再晚一天就拿不到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
霍闲脸色一变,盯着盒内的东西,道:“加独?”
从裴熠的神情里他确信这就是加独,他当那日裴熠只是随口一说,他来谒都半年,连半点影迹都查不到。这东西当年在雁南的出现和消失都是有预谋的,这事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倒不是不相信裴熠不会尽力,只是在他看来,此事实在是太难办成了。
“不知这个谢礼,世子可还满意?”
霍闲拿近了看,“满意,加独上一次出现你才多大?”
裴熠听懂了他的意思,加独没有在谒都周边的城镇出现过,要不是身边跟了个秋白,裴熠也难辨认。
“秋大夫说,就这一颗,就能在顷刻之间要了数十人的性命,我倒不信......”说着就要伸手去拿,不料刚碰到木盒手指就被霍闲捉住,他将木盒收回,说:“别碰。”
毒性如何,他太清楚了,年幼的时候,白瑾就是死于加独之下。虽然记忆幽远,远到他几乎想不起白瑾的样子,但他记得白瑾临去之前抱着他的时候,颤抖的双手和痛苦的嘶吼,那个画面太清晰了,以至于那些撕心裂肺的声音往后数十年还时常在他梦里重现,惊的他午夜梦醒总是辗转难再眠。
裴熠这才察觉到霍闲的手有些颤抖,眼眸中充斥着些复杂的情愫,白瑾的事裴熠是知道的,那像是霍闲浑噩外表现不能触及的逆鳞,转瞬之间裴熠就反手握住他,也不再同他调侃,而是安慰似的放缓了语调,说:“原想抄了韩显的私库后,让你自己去查,可在谒都你既无官职傍身也无朝臣依靠,王佑仁是个地方官,雁南世子在谒都因贵妃还有人觊觎三分,离了谒都可就没人买账。”
裴熠难得不邀功,霍闲问他:“说的轻巧,你许了他什么?”
王佑年比韩显谨慎,他知道离谒都越近,也就离死神越近,他宁愿在越州做个芝麻官也不愿意和韩显沆瀣一气,尤其是韩显出事后,他更是茶饭不思,半个月老了十岁,他有他的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