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太后却“并不知情”。
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往往会无所畏惧,这大概也是高瑜敢明目张胆的和公主同游的原因罢。
裴熠的目光落到霍闲身上,道:“你怎么看?”
一阵沉默之后,霍闲才重新开口,“我一直有个好奇,当时太后若真的下了旨,以礼部为首的文臣当真不会出言制止吗?”
裴熠先是一愣,半晌后才说:“不会,你或许不知道,太后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高瑜身世比较特殊?”
“特殊?”
“没错,高瑜其实并非先帝所出,他与宫里的皇子公主均无血缘。”
这便要追溯圣德年间,那时圣祖四处征战,在一次与胡夷的交战中圣祖被围困其中,圣祖麾下有一员大将,堪称圣祖的左膀右臂,他临危不惧,与圣祖换了身戎装,只身引开敌军,让敌军误以为他就是圣祖皇帝,便驱马追至数十里地,这才让圣祖皇帝有了喘息的机会逃出生天。
但他自己却身中数箭,被敌军歼杀,他便是成安王高瑜的祖父。而高瑜的父亲后来也战死沙场,母亲因在临盆之际听闻战报,一时攻心血崩而亡,高瑜睁开眼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那时圣祖已年过古稀,回忆起过去,一时心中起了恻隐,便让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顺德皇帝收高瑜为养子,先帝生前也将高瑜当做自己亲儿子一般对待。
霍闲沉声说:“难怪太后对此毫无顾忌,可朝中尚有老臣,想必是知道此事的,这样的事他难道就没起过疑心?”
的确,此事在朝中并不是秘密,不少老臣都心知肚明,但一来先帝曾下过旨,未免舆论哗然此事朝堂上下不得有议论。二来即便高瑜心里清楚,他也要装作不知,毕竟皇子身份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即便知道,有先帝的圣旨在,他也是先帝对着天下人承认过的皇子身份贵重。”裴熠说:“再者,前朝皇室异母兄妹成婚的先例比比皆是,她大可以保证皇族血统纯正为由,以此来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高瑜和锦蓉并无血亲是事实,太后理由给的充分,朝臣所顾忌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不过好在高瑜拒绝了。”
霍闲说:“成安王一向看重自己的皇族身份,否则当初在月夕宴上哪会如此果断出手。”
“太后目的那般明显,她赐的高瑜自然不敢要。”说着看向霍闲问道:“你知道太后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下棋。”裴熠说:“她年轻时,曾和棋圣对弈,当时,被棋圣称之为旷世难遇的棋手,还差点儿就成了棋圣传人。”
“差点?”霍闲喃喃道:“差的哪点儿?”
“她不愿意。”
棋盘上的对弈再是精彩纷呈,哪有以朝局为盘以人为子,操纵的有趣。
霍闲若有所思的说:“难怪公主不以真面目示人。”
“嗯......”裴熠侧目看向霍闲,忽然来了兴致说:“她既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他问的刁钻,霍闲没答,沉默须臾后说道:“她自己就是以色侍君才有如今的权势地位,自然深谙此道,有着大祁第一美人的挽月公主成安王都拒绝了,再送一个锦蓉自然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她换了一种对弈的思路,”裴熠沉声说:“她知道刑部此次可能要保不住了,便提前布局,若是丢了周逢俍能换个北威军,那这一局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霍闲平静地说:“这世上的英雄,终究还是难过美人关。”
裴熠抬指在他下颌上点了点,意有所指的说:“......你这话说的不错。”
裴熠不喜欢檀香,他觉得那味道闻起来让人六根清净,霍闲来之前就让人将檀香换成了果香,这会儿四周已经溢满了果香。
绯色爬上霍闲的颈侧,裴熠的视线情不自禁的落到了霍闲身上,他眉眼如画,目光清澈,眼底好像有一汪幽静的星海,让人瞧着不知不觉就就沉在里面。
就在裴熠要俯身亲上去的时候,那送酒的在外头叩响了门。
第97章 挑事
司漠从厕溷出来的时候被一阵哽咽的啜泣声吸引,他本不想多生事,可那声音却像知道他就在附近反而越哭越大,前边就是不羡仙,司漠把心一横,百年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找到那声音的源头——一间看起来像是猪圈还是牛栏一样破烂的柴房。
没想到不羡仙那光鲜亮丽的地方后门竟然是这般破烂不堪,想来修竹常常挂在嘴边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打量着四周,只能远远借着月亮的光辉影影绰绰的看清一点儿,他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他,方才还哽咽的哭声便也戛然而止,他也没多想,抬脚便踹在了那原本就不太牢固的破木门。
门上的锁是从外扣的,并没有锁住,被他一脚踹的掉在了地上。木门应声而开,是一间堆放杂物的破柴房,一些破旧的桌椅被随意的仍在里头,许是时间放的太长,还透着股霉潮的土腥味,司漠捂着鼻子,伸长脑袋问道:“谁在哭?”
他一连问了好几声,里头才断断续续传出一点动静。
司漠今日随裴熠出来时并没带佩剑,敏觉的在门边拾起一根木棍以作防身,问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