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任谁都能听出敷衍, 且不说漠北之事能不能尽快平息, 就说两地相隔千里,除非真的长了翅膀,要不然是怎么都回不来的。
但是宋善宁并未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她淡淡一笑,竟真有几分贤惠的模样,“好,我知道了。”
她心中有一股子无名的愧疚,顿了顿,还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袖口,金边勾勒的云纹贵气十足,但因为是官府,抚摸上去还是有些许的摸手,都要将她的手指磨红了。她柔声道:“你快去衙门吧,我一会儿就回楚家,你出门的衣物我会亲自替你收拾好的。”
两人很少这样亲近,楚恒略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我走了。”
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起身拉住他的袖子,“诶,等等。”
楚恒略回头,“怎么了?”
宋善宁看了看桌上纹丝未动的茶点,“你定然没吃早膳吧。碧螺!”
碧螺在门外答应,“殿下,奴婢在。”
宋善宁吩咐,“将这些点心都包好。”后半句是对楚恒略说的,“从公主府过去更远一些,你带着路上吃。”
“……好。”楚恒略先是一愣,然后才点头。
等碧螺带人将桌上的几盘茶点都装进食盒里,想要直接递给候在门口的小厮,楚恒略却直接伸手接过,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却又停在了空中。
宋善宁想,他大约是想摸一摸自己的头发,但终究怕越界,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转身离开,宋善宁便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不见。
半晌之后,碧螺端了榆木托盘进来,清粥小菜,一一摆到宋善宁的手边,“殿下,您也用早膳吧。”
宋善宁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碧螺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院子,唏嘘感叹道:“奴婢觉得,楚公子是真心对您好。”
近来的宋善宁其实是有些反常的,尤其是与楚恒略成亲之后,宋善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可以瞒得过别人,但绝对瞒不过日夜跟在她身边的碧螺。
昨晚她梦到谢谌,还说了梦话,当时碧螺就在外面的小间守夜,不可能没有听到,但是却没有进来问她怎么了,大约也是知道,宋善宁更想独自静一静。
此时听到碧螺的这话,宋善宁很快想到了其中的暗示意外,但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碧螺自然是了解宋善宁的,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其实对楚恒略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情,除了年少的那些竹马情谊,更多的,怕是愧疚吧。
两人说是成亲,但不知为何,反倒比婚前更加关系疏离。
或许是因为楚恒略也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两人的婚礼如此仓促,面对彼此的时候,都无法转变心态。
可楚恒略越是小心翼翼,宋善宁越会觉得不自在。
看着宋善宁稍显冷淡的侧颜,碧螺心里默叹一声:见到谢谌的时候,不管是喜是忧,自家主子都会很轻易的被牵动心思。可是与楚世子见面,就如两摊平静的水。
她旁观者清,多少能看出些楚恒略的心思。
但是自家殿下,是全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默叹许久,跟前的宋善宁只喝了两口莲子粥就吃不下去了。
她将玉碗往外一推,说:“叫人收拾了吧,咱们一会儿回晋国公府。”
碧螺上前将碗筷手收起来,搁回托盘上,答应道:“是。”
然后叫人将盘子撤走,自己则扶着宋善宁回房沐浴更衣。
等全部都收拾好的时候,才不过巳时出头。马车也早已备好,宋善宁上了马车,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公主府与晋国公府间距离不算近,至少要穿过两条长街和一个烦恼的坊市,宋善宁半梦半醒间被吆喝声吵醒,她懒散地揉揉眼角,声音里还带着懵懂的睡意,“碧螺……”
尾音也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碧螺坐在外面,听到声音立刻掀开车帘,笑着握住宋善宁伸过来的手腕,“主子,怎么了?”
宋善宁拨了拨耳边的珠坠,透过掀开的半边车帘往外看,说:“有些口渴。”
其实车上有备好的茶水,可她嫌烫,还嫌没有味道,不愿意喝茶。
碧螺看着不远处的果子店,笑道:“殿下稍等,那边有梅子饮卖,奴婢给您去买。”
宋善宁莞尔,“好。”
碧螺跳下马车,快步走到果子店去买饮子,因为人多,要排一会儿队,宋善宁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又因为车厢里稍有些闷热,她便抬手撩开一点窗帷,既是透气,也是欣赏街上的繁闹。
没多久,碧螺便带着满满一壶梅子饮回来,宋善宁放下窗帏,直接掀开车帘,让碧螺上车来,“我已经睡够了,进来坐吧。”
碧螺便陪着宋善宁一起坐,除了梅子饮,还有几碟酸甜的果脯,将桌上的小桌拉开,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车夫抽下马鞭,马车继续滚滚向前,很快便隐没在了拥挤繁闹的街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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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一家酒肆二楼,被轻纱拢着的平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一身朴素的长袍,脚蹬厚底靴。
扔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装扮。
可穿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寒酸朴素,挺拔又贵气。
他转过头来,五官俊美,眼窝比中原人要深邃许多,肤色也黑些,但是并不难看,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
脚步声传来,随从近前行礼,“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