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瞬,宋善宁坦然直视回去,“母后,你为了彦文,为了你的后位,我也要为我自己。”
方才始终没有说话的皇帝终于在此时蹙起眉,眉间生出一道很深的折痕,“善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善宁藏住自嘲的笑意,回答:“父皇,我不想嫁到北夷。”
皇帝顿了一下,仿佛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执着似的,说:“父皇不是答应过你,就算你嫁给北夷王,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是我们大燕,最尊贵的公主。”
宋善宁苦涩地摇头,“父皇,你难道不明白吗?我真的不想妥协第二次了。”
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
她订婚、成亲、和离。
明明这该是一个女子的生身大事,却这般轻率的被决定。
她不想再循入旧制,浑浑噩噩。
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仍是无法相信,他深深地凝视着这个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小姑娘,回身指着床上的谢谌,神情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怜悯,“你真以为,他能救你?”
他颓丧地摇摇头,“朕为君二十余载,尚且无能为力……”
宋善宁打断他的话,“父皇,您真以为,窦将军已经死了吗?”
这句话不亚于直接往众人面前投下一颗惊雷,炸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皇帝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宋善宁淡然道:“儿臣只是想告诉父皇,谢谌不能杀。”
这已全然是要和他们作对的架势了,皇后抚住胸口,怒道:“你这孽子!这样的大事都敢隐瞒!你当真是盼着他将你父皇母后都害死才甘心是不是?”
宋善宁挑眉:“我只知,苗皇后,是因母后而死——”
啪!
一巴掌狠狠掌掴过来,宋善宁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
身后的荆阳和碧螺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急忙跑过去扶她,宋善宁摇摇头,她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肿胀的脸颊,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嘲弄一笑。
林皇后因她这一笑再度怒火骤起,正要出言教训,便被皇帝握住手臂,“好了!”
林皇后生气道:“陛下!您眼下还护着她,难道没有听到她方才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皇帝垂下眼,叹气道:“毕竟是你的亲女儿,还能真的打死不成?到时候,心疼的又是谁?”
说完,他大约也是被宋善宁的态度伤了心,没再往宋善宁的方向看,只揽了一下林氏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好了,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陛下!北夷王阿牧仁求见。”
皇帝一怔,“他怎么来了?”
顺喜自然不知,只道:“看他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急事似的,应当是有要事。”
朝中的事自然耽误不得,皇帝当机立断,“摆驾!”
说完,又悄声在皇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林皇后犹豫了一刻,还是顺从道:“臣妾在寿云宫等您。”
说完,帝后两人一起走出了后殿。
殿门打开又阖上,重新恢复了寂静。
自始至终,都没有关切宋善宁一句。
她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低低地笑了一声,碧螺瞧出她情绪不对,连忙道:“殿下,奴婢扶您起来。”
荆阳很有眼色地退后几步,为主仆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宋善宁搭住碧螺的手腕,用了些力,撑着要站起来,不想脚腕传来阵痛,反而又跌坐下去。
碧螺反应虽快,到底力气不够,伸长胳膊去捞她,反而自己也被惯性拉倒,一下子摔坐到地上。
宋善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二次摔倒,脚腕清晰传来一声脆响,在空寂的大殿上分外清楚。
“嘶——”
宋善宁实在没忍住,低低的呼痛。
这下碧螺也顾不得自己摔倒,连忙便去扶她。
可惜宋善宁的膝盖也狠狠磕到了金砖上,用不上半点力气。
正在碧螺犹豫着要不要去把荆阳喊过来的时候,忽然从床榻后面传来一声无奈的,“等等。”
碧螺都快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位,宋善宁则是一愣,“谢谌……”
床帘被撩起,只穿着单薄里衣的男人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子,一步步朝宋善宁的方向走来。
“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谢谌弯身,将她一把抱起。
少女很瘦,在怀里轻飘飘地好似一片羽毛,他却仍担心不能将她抱稳,双手又紧了紧。
原本已经走过来的荆阳见状又退到了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