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在张彝宪的带领下,周道登等内阁成员缓缓走了进来,在他们犹如列队一般的并肩站好的同时,冷晓磊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张彝宪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晓磊,将这份奏折拿给众位臣工看看~”
说话之间,崇祯顺手抽过了一本奏折,从旁边的一摞奏折之中,扔给了冷晓磊,显得很是熟络,而就在后者转交的过程中,崇祯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就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得众人都是心神一颤,有着莫名的紧张感。
同时,还不忘加快手上的动作,快速浏览奏折的内容,进行传阅。
“各位爱卿,想必你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朕派遣锦衣卫,由洛养性负责,秘密潜入江南,在最近几天的时间里,相继抓捕了大量的江南士绅,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原因你们也清楚,还是因为偷税漏税”
在崇祯缓缓讲述的过程中,周道登等人也在快速传阅着那份奏折,一刻也不敢停,真可谓是一心二用。
不管是奏折里的内容,还是崇祯的话语,都让他们心神起伏不定,波澜阵阵,澎湃不已,尽管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镇定,神情不为所动的样子。
然而,他们眼角的微微抖动,眉梢的轻轻一颤,却还是出卖了他们的真实情绪,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只是在努力地遏制而已。
不过,相对而言,还是户部尚书毕自严最为镇定,最为坦然,心里那是实实在在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因为,在这之前,在整个事情爆发之前,他就已经嗅到了这方面的气息,察觉到了丝丝迹象,崇祯迟早会对江南士绅动手。
毕竟,以皇上爱财的秉性,不择手段的“敛财”,不可能放任江南士绅的税银太少而不管。
何况,江南的税银,还不是小数目!
因此,时间拖得越久,朝廷在江南的财政税收就越大,也就越难解决。
毫无疑问,作为大明的户部尚书,毕自严要比其他人还要敏感,皇上有一些过于关心江南的税银了,何况,两人还有过独处,进行这方面的讨论。
“喏~你们所看到的奏折里的这些,就是洛养性听取诸多江南士绅的意见,总结而来,他拿不定主意,就向朕反应的,那些士绅也愿意接受朕的折中之策,以欠款的方式,逐年补缴那些税银。”
“但是,这样做的话,问题随之也就来了,奏折里也有描述,从内心深处,那些江南士绅与商贾也愿意遵纪守法,按期缴纳税银。可是,贪官污吏的存在,逼迫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否则的话,根本生活不下去,生意也做不了。”
“各位爱卿,对于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又觉得该怎么解决呢?”
随着崇祯问出最后两句话,大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而在这个时候,周道登也全部看了一遍那本奏折,神色都是凝重不已,说不出的不自然。
表面之上,这份奏折看似简单,只是讲述江南士绅的难处,其中的无可奈何,不得不那样做,面临贪官污吏压迫的问题,不得不屈服。
但实际之上,却是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矛头直指朝中的派系,若是想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将会牵涉到许多的朝廷重臣。
简而言之,这场风波看似发生在江南,而问题的解决,却是在朝堂之上,朝堂也一样会来一场大洗牌,将会有不少的官员纷纷落马,尤其是那些带着派系色彩非常明显的官员,首当其冲。
在场之人,都是精明至极的老狐狸,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深谙为官之道,除了一些刚正不阿、耿直之人,都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如何规避风险,如何尽可能地避免卷入漩涡之中。
因此,在这个时候,文华殿忽然安静了下课,出现了冷场。
然而,没有人回应,却不代表崇祯就没有了办法。
“李邦华,身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对于这件事情,难道你不该说些什么?”
随着崇祯问出这句话,随着他的目光转移,众人齐刷刷的都看向了一侧的李邦华,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在这两年里,可谓是如日中天,平步青云,自从重新被启用之后,连升数级,现在更是成为了内阁成员。
尤其是他那直言进谏的秉性,再加上实干家的出身,从最底层干起,由一县知县做到一地巡抚,在天启和万历两朝,起起伏伏,资历极高。
因此,即便是犹如坐火箭般的晋升速度,也无人诟病什么。
看到李邦华有一些犹疑的模样,崇祯暗暗一笑,心里已然浮现出了他的诸多信息,也不强求对方立即表态,发表意见,而是进一步地说道:“李爱卿,朕可是听说你的一些做法,否则,也不会将你提拔为左都御史,放在这个纠劾百官的位置上。”
“万历年间的时候,刚刚上任为御史,你就曾经上书了十条用人意见,效仿祖宗之法,不管是官员的选拔,还是年度的考核,都不拘束于资历,而是要根据个人的能力和施政情况。”
说到这里,崇祯顿了顿,从李邦华的身上移开了目光,逡巡不定的时候,再次开口了,语气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关于江南士绅的问题,不仅仅是他们的问题,还是朝廷存在的一大弊端,说白一点的话,究根到底,就是吏治的问题,也是朝廷面临最为迫切而亟待解决的问题。”
“如果不能从根源上解决吏治的问题,不仅是江南士绅的处境堪忧,生意难以做下去,问题得不到根本解决,天下黎民也会深受其害,朝廷的根基也会被这些害群之马一点一点地侵蚀。”
“因此,不妨直言,朕将你们叫到这里,关于江南士绅面临的问题,只是一个开场白,一个开胃菜而已,主要还是商量出一个解决之策,商量出一个结果,如何从根本上解决吏治的问题?”
随着问题的上升,推到一个新高度,大殿里的气氛愈发的凝重了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屏息凝神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