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绿珠看到吴修远伸手去拿瓷碗的时候,目光变了变,很快的抓住了碗口,肃穆道:“若是有事,家中的小妹和娘亲就托付给你了。”
说完话,也不等吴修远再回话,抱着瓷碗就开始喝。吴修远呆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梁绿珠会替他赴死。
这么多年来,生长在大家族当中,见惯了冷血冷情的人,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不乏互相杀害的人,而她竟愿意为他舍命!
目光微转,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碗,嘴角含笑:“我有解药。”
梁绿珠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虽知不太可能,可他从不怎生骗自己,也更是没有可能会骗自己。
压低了声音,梁绿珠凑到了他的耳旁,轻声道:“你确定是河豚的解药,这河豚虽然吃起来味道不错,却有剧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的声音含着一丝紧张,虽然话语中的显的有些唠叨,但这样的叮咛声,却让人熟悉,依稀之间,他想起了他娘还未离世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就跟吴岐一样,是吴家的一块宝!
“嗯。”用鼻音应了一声,吴修远安慰的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忧,正要喝汤,梁绿珠却拉了她的手。
“如果你的解药,不顶用呢。”梁绿珠忍不住的着急,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她竟十分的担忧,怕他会有事儿。
吴修远冲她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一个词:“信我。”
这句话,就像是磐石一般,将她那七上八下的心给定住了,原本她还十分的担忧,此时此刻,她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相信他,不问缘由。
当吴修远将一碗河豚汤喝完了之后,梁绿珠赶忙道:“药呢,赶紧吃下。”
见她如此着急,吴修远眼中越发温柔,正要说话,手却开始猛的颤抖起来,面色也开始变了。
这河豚果真有问题,梁绿珠吓的不行,这时,粗嗓子早已拍起了巴巴掌,兴奋道:“不错,果真如同我们东家所言,你会主动将这些全部吃下去,看来,我们东家还当真是没有看错你。”
梁绿珠早已经管不得那些所谓的东家是谁,阴谋是什么了,她看见吴修远抖动的越发厉害,心里就越发害怕。
“药呢,告诉我药在哪里。”梁绿珠急急忙忙的重复了一句,吴修远仍旧没有回答一句话,梁绿珠害怕自己声音太小,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不由凑了过去,高声道:“修远,你告诉我,药,药在哪里。”
梁绿珠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他不回答自己,自己就伸手到他的衣兜里搜,如今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再不能让吴修远出事儿才是真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吴修远却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温柔,竟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一般。
梁绿珠怔怔的看着吴修远,正想说话,她自己的手也开始有些麻了,再后来,便是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梁绿珠觉得他们都得完了,先别说吴修远是不是真的有解药,她只是吃了那么一点点,此时此刻都抖动的这么厉害,更遑论吴修远吃了那么多,即便是有解药,只怕解药也不一定有用吧。
双眸相对,她这一世本就是捡来的性命,只是还没有替梁绿珠报仇,还没有将梁双喜救出去,她实在是放不下。
心中一沉,她暗暗叮嘱自己,不论活的下来,活不下来,她都必须要试一试。
缓缓的将另外一只手伸了出去,才刚刚碰到吴修远的胸口,吴修远的胸前的衣衫已经莫名其妙的退掉了,放眼看去,只能看见他健硕的胸膛上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疤痕。
这样的疤痕实在是丑陋不已,跟他的俊俏的脸庞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梁绿珠怔怔的看着他身上的疤痕,忘记了言语。
鼻尖酸涩不已,原本以为他在吴家再是没有地位,好歹,也还是吴家的二少爷,偏偏还落了一身的疤。
到底是谁,谁这么狠心,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吴家的嫡长子,更不是身份高的女人所出吗?
“绿珠,你,你知不知道那天在他的寿宴上,他看到了你。”吴修远苦笑的声音在耳旁传来,梁绿珠摇了摇头,原本还想问他疤痕是怎么回事儿,谁知道脑袋实在是眩晕不已,她忍不住闭眼摇头,再次睁眼之时,却只见吴修远的衣服正整整齐齐的穿戴在自己身上的,根本就没有披散开!
再看自己的手,他的两只手,一直都抓着自己的两只手的,故而,他即便是想要拉衣服,也应该是腾不出手的。
难道自己刚刚产生了幻觉?
再次闭眼,又再次睁眼,她看到的,依旧是吴修远穿戴整齐的模样。目光艰难的往河豚汤看了去,梁绿珠早已经开始怀疑那是怎样一碗河豚了。
她不过是喝了两口,脑子倒还能保持清醒,修远呢?梁绿珠担忧的看向吴修远,早已经忘记吴修远刚刚究竟是在自己的耳边呢喃的什么话。
“你跟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看到了你,不得不想起了她,那个低人一等的陪嫁丫头。”吴修远低低的呢喃着,梁绿珠有些听不明白。
她?他?
“药,解药呢?”梁绿珠着急的追问了他一句,想要伸手去他身上寻,可他去将她抓的紧紧的,生怕她就跑了一般。
梁绿珠想起刚刚看到的吧哼,心中有些退却,终还是消了自己去找解药的盘算,只是急急的重问道:“你告诉我,解药呢,河豚的解药。”
吴修远摇了摇头,梁绿珠心中一空,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看他这架势,岂不是在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还不是时候,信我。”他低低的呢喃着,如果没有那句信我,梁绿珠真怀疑他也陷入了幻觉中了。
心中微安,正想问个究竟,已经听见吴修远的声音再次传来了:“绿珠,你可知道我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十分熟悉,十分亲切。直到后来,你穿上了她的衣服,我只觉得,她又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他似是陷入了回忆,梁绿珠竟是不忍心打断。
思及她话语中的‘她’,梁绿珠心神一凝,难道他说的是他的娘亲?
“我,和你娘很像?”梁绿珠怕自己听得不真切,再次反问了一句。
吴修远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以前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直到那日我爹的寿宴上,他看你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他一定也想起了我娘,呵!”
梁绿珠想起那日姜氏反反复复说的那句话,正说她像极了那个小贱人,起初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时仔细一想,姜氏说的,也就是修远他娘吧。
心中微沉,梁绿珠冲他笑了笑:“那日后若是想你娘了,多看我两眼便是。”
吴修远笑了,手却抖动的越发厉害,额头上如同豆子一般大的冷汗缓缓的流淌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竹子一般。
梁绿珠吓了一跳,慌忙道:“修远,修远?”
吴修远似是支撑不住,直直往地上摔去,梁绿珠怕他摔着,赶忙伸手去搂他。
虽然,梁绿珠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一直在锻炼自己,她也渐渐摆脱了梁绿珠本尊柔弱无力的状态,可吴修远毕竟是个男人,梁绿珠才刚刚伸出手,整个人都被她重重的压在了地上。
梁绿珠闷哼了一声,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强撑着爬了起来,摇晃着吴修远道:“修远,你没事儿吧,修远!”
吴修远竟没有任何反应,梁绿珠赶忙朝着栅栏外的粗嗓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中毒了看见没有,赶紧找大夫过来瞧一瞧,否则你们一个子儿也别想得到。”
粗嗓子已经傻眼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死了?”
梁绿珠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急急忙忙的冲着她嚷嚷道:“还不赶紧去叫人来。”
粗嗓子慌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那河豚可是咱们东家专程给你们准备的,说好了没有毒,怎么可能会死。”
没有毒?
梁绿珠扭头看向粗嗓子,正想问个清楚,粗嗓子已经急急忙忙的朝着外头跑了去,一边跑,一边还叫嚷着:“不好了,老大,河豚吃死人了,河豚吃死人了。”
“你不知道好好说话吗,谁告诉你人死了。”梁绿珠见不得别人说吴修远死,此时更是对那粗嗓子厌恶不已,恨不得将他抓回来,好好的毒打一番。
可,她更担心的,还是吴修远。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儿,不能有事儿。”梁绿珠伸手,帮他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着急的不行,又是急忙冲着外头喊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就在这心跳如焚之极,她的手,猛的被人抓住了,梁绿珠吓了一跳,垂头一看,竟是吴修远!
此时的吴修远,面色虽有些难看,却也终究是含笑盈盈的看着她。
梁绿珠见吴修远没事儿,心中大喜,忙道:“太好了,你没事儿就好。”
吴修远伸手朝着唇变比划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梁绿珠这时方才想明白,他根本就是在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