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衣追上前去,扒拉着他的衣襟,一路从他脖颈往上嗅,嗅到发根:“好像有股血腥味儿?”
元策方才只来得及冲了澡,还未沐发。
“鼻子这么灵?”元策弯唇,“昨夜出门打了只野兔,今日烤野兔给你吃。”
“所以这是……兔子血的味道?”
元策点头:“方才要说什么?”
要说,昨夜他不在,她和宝嘉阿姊一起做花灯,宝嘉阿姊做了一只狐狸灯,她做了一只——
姜稚衣缓缓偏过头,看向挂在窗沿的那只兔子灯。
“……算了,没什么了。”
已到了启程赶路的时辰,元策见姜稚衣还犯困,连人带被衾将她抱了出去。
屋外待命的玄策军面着壁眼观鼻鼻观心,姜稚衣缩在“蚕蛹”里被抱进马车,在榻上接着补眠。
临到队伍出发,宝嘉也没出现,听说是睡得起不来身。李答风便暂时逗留在了驿站,说等接应宝嘉的人马到了,再赶上去与元策会合。
再次踏上西行的路,姜稚衣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白日坐一天马车,夜里在驿站落脚,如此按部就班,顺顺当当走了半个月,到了二月惊蛰时节,雨水多了起来。
起初只是下了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穿件蓑衣打马并不耽搁行路,后来有天晚上下了一夜雨,道路泥泞到了马车无法通行的地步,只得在驿站等了半日,等路面干巴一些才启程。
姜稚衣当时还感慨好在这事出在启程之前,否则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半个月后的这天便碰上了倒霉事。
午后一场暴雨下过,不光马车难行,马跑起来也疲软,姜稚衣人在打瞌睡被元策叫醒,迷糊着听他说了一堆话,还没听懂,兜头一件厚实的斗篷罩下,人便被拉了出去。
接着就见元策站在马车边一掀袍角,弯下身去,拿背脊对住了她:“上来。”
姜稚衣看了眼陷进坑洼地的车轱辘,连忙趴到他背上。
阴沉沉的天,风中飘着细而密的雨丝,姜稚衣接过谷雨递来的伞,刚捏稳伞柄,元策便背着她拐进了山里,身后谷雨和众士兵一个也没跟上来。
姜稚衣才反应过来,元策方才是说,今夜将士们原地露宿扎营,他带着她翻山徒步去驿站。
……翻山?
冷风一吹,姜稚衣醒过了神,低下头去讶异道:“你要背着我翻过这座山?”
元策脚下步子不停,一脚脚踩着泥水往山上走去:“不然你也露宿?”
“可是、可是也不至于翻山——”
“不抄近道,走一夜也到不了。”
姜稚衣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抬起伞沿,看了眼这座高得望不见顶的山,再看脚下这湿滑泥泞的路:“……你能行吗?”
“摔不了你。”元策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偶尔抓一把沿路的树干借力上坡,看着倒是轻轻松松,但要这样翻过一座山,一会儿还有下坡路……而且,雨势好像也在变大。
姜稚衣担忧道:“要不还是露宿吧,我也不是不行……”
“伞往后点,”元策压根没理会她的提议,“挡我视线了。”
姜稚衣忙将伞往后挪,却发现这一来,她后背被挡严实了,元策却完全暴露在了雨里。
“你的蓑衣呢?”姜稚衣突然问。
“湿了,穿着怎么背你。”
“这伞真会挡你视线?还是你不想我淋着雨?”姜稚衣狐疑道。
“你淋着雨染上风寒,折腾的是谁?”
“那你淋着雨不会风寒吗?”
“这点雨也叫雨?”
好吧,这乍暖还寒时节的风雨天,若淋上一场她估计是扛不住的,姜稚衣只好不逞能了,牢牢给自己撑好了伞,每走过一段,便拿帕子给元策擦擦脸颊和脖颈的雨珠子。
山路漫漫,眼看他满面雨水,袍角和靴子全被泥水浸透,而她在他背上始终干干净净,未染一点尘埃。
临近二更天,两人终于抵达驿站。
驿站上房,姜稚衣摘掉斗篷便是一身的干爽,也不必着急沐浴,洗过脚,换过松快的趿鞋,坐在炭炉边喝起了姜汤。
里间浴房响着哗啦啦的水声,听得姜稚衣莫名有些紧张。
这驿站已在靠西地带,设施不如京畿完备,偏房里连像样的浴房都没,方才元策要去收拾一身的狼藉,她便推着他进了她的浴房。
里边的浴桶是她这一路用过来,今日暴雨前才由驿夫送达驿站的。浴桶这等贴身之物,往日从没有人与她共用过。
一想到这里,姜稚衣脸热得,身体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慢慢由重转轻,最后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片刻后,元策换了身干净的燕居服,从浴房走了出来,一见姜稚衣捧着汤碗目光闪烁的模样:“你在做贼?”
见他好像十分随意自在,完全没有多余的杂念,姜稚衣打量着他:“你——洗得还好吗?”
“?”
“就是我的那些物件,你用得可还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