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青一指裴子宋:“阿兄手受了些伤,我已替他应急包扎过。”
姜稚衣一惊:“可是方才为了拉开我被刀所伤?”
“一点划伤,不要紧。”裴子宋摇了摇头。
“你这可是读书人写字的右手……”姜稚衣看清他缠了好几圈布条的右手,快步走上前去。
元策望着姜稚衣的背影,嘴一张又闭上,手中刀撒气似的一丢。
三七瞅了瞅元策不爽利的神色。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会受伤的孩子才惹人疼,看来少将军太能打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三七眼疾手快地抹了一把手中湿哒哒的剑,沾着满手的血就往元策腰腹上捂:“呀,少将军,您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元策:“……”
姜稚衣临到裴子宋跟前脚步一顿,蓦地一回头,大惊:“……你怎么也受伤了!”
三刻钟后,两名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走进沈府正院,三七跟在一旁捂着元策的腰腹,元策直直躺在担架上,捂着自己的眼,姜稚衣在前头引路,一面往后指挥:“小心小心,这儿有台阶,别摔着你们少将军……”
元策可堪杀人的目光从指缝溢出,凉凉瞥向三七。
三七也没想到会这样。起先不过想让少夫人回过头来关心一下少将军,没想到对少夫人来说,这血实在太多了,这便劳师动众成了这样。少将军说自己能走,少夫人都不相信,非让他上担架。
所谓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上担架,除非只剩一口气,玄策军里哪个男子汉愿意被人这么扛呢,难怪少将军全程拿手盖眼,掩耳盗铃。
卧房里,李答风已经提着医箱等在那里,听到身后动静疾步走上前来,刚要张嘴问情况,一低头,看见三七满手凝固到干巴的血。
“?”对上三七羞赧的目光,再一看元策这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李答风缓缓眨了眨眼,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听说你——流了好多血?”
元策:“……”
前头开路的姜稚衣刚拉开床帐,想让他们把元策抬上榻,听见这话疑惑地望过来。
三七忙道:“少夫人,能不能劳烦您去吩咐人烧些热水来?”
“那你们赶紧抬他上榻,李军医,这里就交给你了。”姜稚衣转身匆匆出了卧房。
房门一关,元策从担架上翻身而下,冲三七眯了眯眼:“你嫌我命长是不是?”
“少将军,您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好歹少夫人关心您了不是……”
“被她知道——”元策闭了闭眼,一把抽出士兵的腰刀,往自己腰上来。
“哎!”三七慌忙拦住他,“少将军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不必假戏真做,要不请李军医给您包扎一个,包扎完了,有伤没伤也差不多……”
元策沉出一口气,脱了外衣坐上榻。
李答风三下五除二地包扎好元策腰腹的“伤口”,拎起医箱摇了摇头:“跟着你真是劳碌命,走了。”
元策掀眼看了看他,等他推开房门,忽然想起什么,叫了他一声:“李答风。”
李答风回过头来:“还有事?”
元策一扯嘴角:“或许——你被人叫过哥哥吗?”
“……”
李答风弯了弯眼:“或许——你可知我现下要去做什么吗?”
“?”
“奉郡主之命,去给她十分在意的裴公子也治一趟伤。”
“……”
房门啪嗒一阖,元策面无表情坐在榻上,搁在膝上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姜稚衣吩咐完下人过来的时候,发现李答风和三七都已不在卧房,元策独自站在榻前,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新袍,正在系腰间革带。
“这么快就包扎完了?”姜稚衣惊讶上前,“热水都没烧好呢……”
元策系革带的动作一顿,避开她认真打量的目光:“本来就是小伤。”
“流这么多血也算小伤吗?”看他系革带动作灵便,瞧着确实像个没事人,姜稚衣悬着的心是放下了,却记起他上次为了给钟家和卓家做局伤到手肘,包扎完之后是有碍行动的。
姜稚衣蹙了蹙眉,攥着袖口低下头去:“那你上次给我出头,到底流了多少血……”
眼看她情绪低落下去,元策目光一滞,没料她翻旧账不光会翻生气,还会翻伤心,默了默迟疑道:“也、没多少。”
“那上次你包扎完我都闻着血腥气了,这次又没有!”姜稚衣撇撇嘴。
虽是说着计较的话,她却只计较着他的轻描淡写,计较他上次流了更多的血,丝毫不曾怀疑他这次伤势作假。就像她此前被他骗到的每一次一样。
“好了好了,先不说旧事了,”姜稚衣过来扶他臂弯,“快坐下歇着,今日便不要沐浴了,明日若能不去军营也别去了……”
元策被她推着往床榻走,脚下像是挣扎了下,片刻后一顿,站在榻沿将系好的革带拆了,解开外衣。
姜稚衣连忙背过身去。
“不是担心我的伤吗?转过来,我给你看。”
“你这次伤的地方我、我不太方便看,你没事就……”姜稚衣话未说完,人被一把拨转回去,干净的细布从眼前悠悠飘落,一副完好无损的身体映入眼帘。
姜稚衣一怔,抬眼看了看他,惊疑着撩开他衣袍,伸手触摸上他的腰腹:“你、你伤呢?刚不是伤着这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