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水不敢说话,跪着将奏折拾了起来,双手奉给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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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轮到明野休沐。
他在黄昏前出了宫门,路过天水巷时,顺便沽了半斤酒,推开了孙家的门。
门没有上锁,孙家门庭冷落,院子里杂草丛生,连小贼都懒得光顾。
明野去了东边那个房间,老孙躺在地上,醉的半死,看到明野的身影,嘴里骂骂咧咧道:“我的儿子若还活着,用得着你这个废物东西……”
又大口饮酒,烈酒入喉,呛的咳嗽起来。
明野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放下酒,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色已暗,明野点了支蜡烛,随意抽了本书,摊开放在桌上。
半个时辰后,有人从后窗翻了进来,他的身形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也未在窗纸上留下影子,只有很细微的动静。
明野翻了一页书,并未顺着声音看去,恍若无事发生。
那人恭敬道:“公子。”
又走近了些,方才显露些玩世不恭的本性:“公子身上怎么有一股甜香?”
“上次从西域采买的奢香,听闻用之能强身健体,公子拒不接受,不是说不用香的吗?”
明野平淡道:“路过一位姑娘时,偶然沾染了些。”
那人挠了挠头:“这也沾染了太多了,不会是正撞了个满怀吧。”
明野偏过头,轻声叫他的名字:“周照清。”
周照清知道他的脾性,冷淡寡言,但绝不是宽容仁慈,也不敢再多嘴多舌,拱了拱手,道:“掌柜的让我来的。”
明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等他接着说下去。
他想到那方帕子。其实并未随身携带,帕子上的香气也不会留存这么久,早已消失殆尽。但明野曾碰过几次,对于感官灵敏的人而言,便是很容易发现的踪迹。
容见也是那样。
别人随意喂的,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入口,还吃的很开心;洗个帕子,都能出诸多意外;说谎永远磕磕绊绊,连威胁人的话都讲得很蹩脚。
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天真、愚笨、娇气、笨拙,不适合宫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
太不聪明,行差踏错,好像随时都会因为做错什么而死掉。
明野通过观察得出结论,容见是那么脆弱、容易消失,但会留下痕迹的存在。
他很少会这么评价一个人,不是以客观的有用或无用作为评判标准。有价值就使用,无价值就丢开,阻碍的就除去。
容见不太一样,他只是让明野感到新奇,也在明野重新来过的无趣人生中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不深不浅”“死掉”,马上安排笨蛋见见开始倒霉(。
第11章 秘药
夜色已深,晚风正凉。这间屋子狭小破败,四壁漏风,隔音也极差,醉后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很难想象,明野就在这里住了十年之久。
周照清充耳不闻,讲到要紧事时也正经了起来,他低声道:“掌柜托我给您带个消息,说是太后有个侄孙,已经乘船行至金陵,再过不久,就要到望京了。”
明野应了一声,搁下手中的《玉烛宝典》,起身拨了拨灯芯,火光骤然变亮。
周照清琢磨着说:“他这次来,如无意外,是为了那位长公主吧。”
一对适龄的表亲兄妹,千里迢迢携礼而来,猜也能猜得出来为了什么。
明野翻了页书,似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周照清拿出一份线装册子,很薄的一本,递到桌上:“那位的家世来历,掌柜催得急,还在查,公子先凑合看吧。”
明野没拿,东西就放在那。
周照清揶揄道:“公子在那位长公主身边多年,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
掌柜说话做事,向来是只吩咐个命令,不会说明缘由,别的都是周照清猜的。
明野的目光一顿,抬眼瞥了周照清一眼,不置可否道:“慎言。”
他的指尖按在书页边缘,手指修长,指节不算突出,只有掌心覆了一层薄茧。
很难想象,这是一把常年握刀的手。
周照清已二十有五,跟着掌柜的时间,也有六七年了。但只在近一两年才深得信任,与这位明野公子接触。
听闻明野的刀用的很好。
但十六岁入宫之时,他手上的茧都消失不见,只略有一些从小习武健身的痕迹,未有一人怀疑。他的身份是真的,从小被人遗弃后收养,即便再查也查不出什么纰漏,因为孙老头不是他们的人,他就是一个失去幼子,不肯认命,在路上捡了个孩子继承家业的酒鬼。
而明野入宫是为了长公主容见。如若他猜测无误,明野真能将长公主的驸马取而代之,无论真假,到时候木已成舟,泼天富贵,唾手可得。
但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