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有话要说。
他慢条斯理道:“殿下信不信神佛倒无妨,但先师所言不虚,请务必遵守。”
什么?
容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师——竹泉的师父,当年那个让夭折婴儿起死回生的老和尚,他曾说在二十岁之前,容见必须维持女孩子的身份。
怎么说呢,要是以发展的视角来看,老和尚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否则太子容见应该在就和先帝容士淮、先公主容见一起去了。
容见能活下来完全是因这句警言。
竹泉神色认真,又叮嘱了一遍:“二十岁之前,殿下万不可违背。”
容见也郑重答应了下来。他知道轻重,也不可能突然发疯,在朝臣面前验明真身。毕竟他只希望能活下去,逃离皇宫,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
《恶种》的男主是明野,容见也没有那样远大的愿望。
祭祀之事进行得很顺利,陪行的几人也都放下心头包袱,准备启程回京。陈嬷嬷也有许多溢美之词讲给太后。实际上作为陪伴太后五十余年之人,她了解太后,远比太后了解她要多得多。因为太后不会在一个仆从身上费心,而她所有的一切都依靠太后。
容见懒得再换衣服,昨日的白裙子也脏了,索性就这么穿着海青回去,也好让太后看看他的“孝心”。
扶着灵颂上车时,章三川立在一旁,佯装抱怨道:“昨日黄昏,臣本想殿下诵经一日,也该早些时候回去休息,本想恭迎殿下回宫,正欲与慈宁殿的嬷嬷姑姑相争之时,没料到叫乌鸦搅了事。才等了今日,叫殿下这般受累。”
章三川是故意说的。
实际上若是为主子做了什么,即使没做成,也该表现出来,否则就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容见真的很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应付旁人。
但还是要应付。
容见低着头,看了章三川一眼,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同知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锦衣卫消息灵通,又是内侍,可在宫中行走,自己要真想跑路,锦衣卫的帮忙似乎必不可少。
可怎么才能做到呢?
直到下了车,被众人迎着回到长乐殿,容见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周姑姑看到容见穿着一身海青,又忙问是怎么了。
灵颂很聪明,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含糊地将昨日的事遮掩过去。
容见坐在椅子上,本来是想歇一会儿的,头却越来越沉,连那些话都不太能听得清了。他想要应,开口都觉得困难,就那么伏在桌上睡着了。
周姑姑本来还在听灵颂说话,见容见那边没动静,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灵颂皱起眉:“殿下怕是累着了。”
周姑姑觉得容见的脸似乎红得过分,明明没涂脂粉,便伸手碰了碰。
好烫!
容见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着急地念叨着“病了”,心里也有所感应。
如果是之前,他打工一整天,再陪舍友过生日通宵唱k,最后赶第二天的满课,也就晚上补个觉就好了。
然而现在的自己就是这么脆弱,容见却没有半点自觉。
只是稍晚了一个晚上,算是半通宵,中间也不是没睡,第二天精神一松就又病了。
彻底昏过去之前,容见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
*
杀孟不拓,对明野而言不算太难,可万来商会死了个掌柜,却是件大事。
回去后,明野还需安排今后的诸多事宜。
孟不拓是存在于万来商会的一个虚影,他过于胆怯,从不露脸,靠掌控手下之人,如提线木偶一般控制偌大的商会。
明野没打算让这个虚影走到明面上,他做人.皮面具的手艺不是孟不拓教的,孟不拓不可能把保命的手段教授给任何人。是前世杀了对方后,明野从那些遗留的细枝末节中学会的。
掌柜存在就可以,就像那枚价值万金,由上百位师傅雕刻出暗纹的印章。
所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对暗卫的处置。
明野忙了整天整夜,其间并未饮茶提神,也看不出困倦的模样,周照清好歹还偷闲睡了一两个时辰。
周照清的一条命全靠参茶吊着,做事却还很利索,这是他的大好机会。他和明野不同,是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子,但吃喝不愁,日后也能有几个铺子,却还是上了万来商会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大船。
他没有错失之前人生中任何一个重要机会。
此时打着呵欠问:“公子不去歇着吗?这里有我也够了。”
明野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墨。他准备在入夜前回宫,还有点别的事要做。但昨日才被容见的帕子擦过手,不太想亲自动手。
便随意吩咐道:“青云坊里有个叫楚四的。”
昨日在青云坊发生的事很容易查,那么多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听着,萧樘当众被打了,那人却没受任何惩罚。这样的事,又人多口杂,是不可能瞒下来的。
起因是楚四的一句话。
周照清明白明野的意思,却不知道缘由,他是个追根究底的性格,除非明野表现出他不能知道的意思:“他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地方的人,在青云坊里当一个小二,是靠在那些贵人里探听消息吗?要不要再往下查……”
明野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