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容见含含糊糊道,“我的……”
明野似乎笑了一下,他低头拾起床上的那支花钿,另一只手垂在容见眼前,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又重新为他戴上。
“这么喜欢吗?”
也不知道容见说的是“我的花钿”,还是“我的”个什么别的东西。
容见就这么沉沉睡去,也许是酒酣醉后的缘故,他睡得很好,是近日最好的一觉,又做了很多短暂的、光怪陆离的梦。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二日醒来时,容见昏昏沉沉,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了。
但也只是片刻,过了没多久,他就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容见:“……………………”
他甚至能很清楚地回忆起明野说话时的神态。
——“殿下,你最好祈祷自己是醉后一忘皆空的那种。”
“不过我希望不是。”
……救命,救命!
没有失忆,但是容见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失忆。
在此前的二十岁里,容见对酒没什么感觉,他也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所以平常都不太喝,只有昨天是真的醉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真没想到自己醉了后是那个样子,那么任性,那么胡闹,那么蛮不讲理,那么不知所谓。
但是这么反思下去,也反思不出个结果,所以把锅推到了明野身上。觉得这个人实在很过分,故意引诱自己说那些傻话取乐。幸好不是在现代,否则这个人绝对会把自己酒后发疯的实况从头录到尾,还要时常拿出来在自己面前重温。
一想到这里,容见就肝肠寸断,觉得无颜面对长乐殿亲朋好友。
但明野也没有证据,容见镇定地想,还有救,自己可以装傻,装作失忆,还不至于要自我了断。
*
明野与周照清在道玄天山观见面。
周照清推门而入时,一走进去,看到明野正在推开的窗边看书。
周照清的心思敏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和明野相识有几年了,明野从不在待在窗边,有一次他好奇问了,明野说待在窗边时会露出身形,很容易被别人的箭头对准。
他觉得对方说的很对,不过他的身份没那么重要,自认也没得罪什么人,觉得麻烦,所以平日里行事不可能像明野这般谨慎小心。
近些时候,明野都会待在窗边了。
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周照清随口便问了,他说:“最近公子怎么总是坐在窗边,是觉得周围的守卫可以信任了吗?”
明野抬起头:“没什么。光线好罢了。”
其实也没想太多,可能因为容见总是在窗台边等他,令明野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周照清也没纠缠下去,他将北疆和南愚进京后的一举一动,但凡是能查到的,都整理出来,写在密报上。
是明野特意要的,很急。
明野接过那封不薄的信封,拆开来,一页一页看了起来。
周照清坐在一边,他问:“公子查这个做什么?”
上一次查完帐后,明野就已决定令万来商会断绝往来,这倒没什么。但是这俩使团在上京待着,统共也没几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不知道明野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查。
明野看得很快,仔细搜寻着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要查北疆和南愚,不过是因为从前发生的一桩旧事,腊月灯会,长公主遭遇袭击,险些被北疆羴然人掳走。对于当时的事,明野只记得一个大概,他和那位长公主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实际上除了在书斋,两人并不亲近,所谓的贴身保护也名不副实,长公主也总是把明野打发出去。而明野待在他身边也是因为孟不拓的命令,必须监视。
所以那时候发生的事,明野根本就没在意,只记得一个大概,也不会细查。
现在却不同了。
长公主是容见。
世上之事,千回百转,随意一句话都有可能让事情有变,何况情况如此危险。明野不可能因为从前的结果安全无虞,就松懈下来,觉得不会发生什么。
不止是灯会当日,北疆人来了后,明野几乎都随身陪同容见,不让他一个人单独待着。但这样的事,防御警惕虽然重要,但最好还是解决掉问题根本。
明野的想法是,这件事还是别发生了。
周照清看明野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公子支会我一声,也不至于到时候我毫无准备啊。”
明野的眸色很深,神色如古井无波,令周照清也看不出什么,他说:“到时候会告诉你。”
至于密报中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大用。万来商会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北疆和南愚都是外族,基本没有安插人进去的可能,只能通过一些外围的线人做事。
周照清在一旁坐立不安,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明野借着窗外的光看密报,也没看他:“想说什么?”
周照清听了这话,问道:“公子,你……怎么会出那个风头?现在满城风雨,可都在打听你呢。”
至于这个风头,当然就是明野打败达木雅之事。
这一场比试后,虽然表面上费金亦没有上次,只当无事发生。但毫不夸张地说,明野确实走入了很多人的视野,成为了想要拉拢的对象。一个家世清白,武艺高超、官职低微的年轻人,是很值得一赌的。连锦衣卫的孙同知私底下都找了过来,亲自劝说他加入自己手下,说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等明野点头了。除此之外,别的邀约也是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