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真相变的残酷, 哪怕有一分一毫的可能,孤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自欺欺人也好,枉做小人也罢, 就这样吧。逝者已逝,他是好人也好,是坏人也罢, 已成定局的事情,孤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孤看着将军将拿在手中的树叶夹进了书本中,合上书册子低头看孤眼神温和。不问孤为何晕厥,不问孤受了什么刺激,没有指责也没有安慰,如同孤真的只是在傍晚偷懒,睡多了一般:“已经是三更天了,你可真会偷懒啊。”
那青衣文士的话往返在孤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将军那日看着孤灼然的眼神映在眼皮之上,每每垂眸便能瞧见。他说他心仪与孤,而心仪这个词对孤来说,神圣却也卑贱,它昂贵到孤可望而不可求,也低贱到不屑得到。
“的确是饿了,”起身揉着胸口,“大夫来过了?”
“要你最近平心静气,莫要再多思多虑了。伤筋动骨都要一百日,你的伤在心,本就难以愈合。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你也莫要与我一同去前线了。”将军将书册子放在了床侧,“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么?”
“这么晚厨娘还在?”挑眉看他,得了将军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只道说让孤想想要吃什么,旁的都是无所谓的,“想你若真的想说,其实孤也不饿。不过硬要吃些什么,那便吃面吧。”
将军点了点头,起身披上了他的大氅,抬步向外:“你要去哪里?”急慌慌的说出口才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若是往日他去了哪里孤何曾在意,偏生刚才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胸口忽的一疼。
没道理啊……
“去做饭,”将军回身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吃面么。”
“你会做饭?”都说君子远庖厨,将军这项能力倒是真的让孤挺惊讶的,“你做饭能吃么?”将军这人看起来冷血又无情,很难想象他在厨房里挥动铲子与大锅的模样。
将军暗色的眼睛盯着股,打量了孤半响,才问道:“一同去么?”
直至坐在了灶台上,孤都还在思考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同去,是为了监视或者不放心孤,还是想要让孤看一看他并没有在孤的伙食中放些东西,又或者是单纯的想要证明他的厨艺?
他挥动铲子的模样和表情,若是换个场景,便是御阵杀敌也不过如此。和面是目光冷凝如注视敌军,切菜时眉头紧皱如演兵布阵,等着下了锅就变成了拷打俘虏,严肃的模样如他根本就不在厨房,而是一处决定命运的战役。
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灶台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拖着下巴,看着将军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喜感。一时间他做饭味道如何倒是成了其次:“将军这不会是第一次下厨吧?”看着他的样子就很想逗逗他。
“为了孤去学了做饭?”比起自恋,孤应该是天下第一。
这话本是玩笑,将军这么多年洁身自好,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大哥哥那么死死纠缠,刨根掘底,都未能找到他的黑点。他好像一个苦行僧,除却不杀生,只食素这两条戒律已破,其他几条戒律倒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
听闻孤的话,大哥哥搅和锅中凉水的动作一顿,孤就瞧着他合上了锅盖走向了孤:“自然是为了陛下。”在靠近过来的时候顺带擦了擦手,或许是觉得这厨房里的油烟太重,他在孤身前站定时,还搓了搓手。
不知为何像极了山野间被人圈养,想要讨食的狗崽。
这么像似乎有些糟蹋将军的意思,仰头看和他的下巴。若是往昔有这么个人站在孤的面前,让孤仰视,不被孤拉出去斩了才怪。可偏生就是这个人,让孤觉得有一个人去仰视,感觉也不坏:“做什么?”
“要等上片刻才好。”他回头看了眼大锅,“给我腾个地坐着。”
向右挪了几分,看着将军在孤的左侧靠着灶台。其实将军是孤见过那么多人里面,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不过大哥哥说孤的审美有些奇怪,世人皆以儒白雅致为美,孤却偏生喜欢那些肤色如麦身材健硕的。
硬要说起来的话,将军其实还是挺符合孤的审美,尤其是当他在的时候,孤能感到心安。那样的心安与大哥哥给的感觉不同,谁高睡下很难判定。
将军盯着正在冒烟的锅盖似乎说了什么,他转头看着孤,眼神很奇怪。
“什么?”
墨色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孤,确认了孤并非是同他玩笑之后,将军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且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想什么?”
“你刚才在看什么?”将军转移了话题,“这般专注。”
他怎么不知孤在看他:“自然是在看将军的盛世美颜啊。”笑嘻嘻的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抓着灶台,“今日才得知,将军的容颜不输先帝后宫佳丽三千,也不知先帝如何做想,竟放过了将军这等美人儿。”
这一次,将军看着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宝贝,不是因为珍奇,而是见所未见的那种:“你在开玩笑?”停顿,自己给出了答案,“你是认真的。”
“对将军,孤自然从来都是认真的。”撑着身子转脸对他微笑,“是将军从未对孤认真。”
他抬手想要摸孤的脸,可刚抬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放了下去:“陛下莫要再戏弄于臣了,”他站直身子走向了那尖声鸣叫的锅,“面应当好了,陛下不如从灶台上下来,找个地方坐好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