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兵的尸体,要不要收殓……”
“就让它放着吧!”高大男子,也就是龙在云微笑,“我听说,京海镇和抚海镇之间有一伙人,专门掳人来吃肉?为了过往的行人着想,今天我就做一回好事,让那些人吃个饱,免得危害周围的村民。这些跟随着赵朝阳的士兵,也算得上死得其所、物尽其用了!”
中年男人一震,心底一阵发寒,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就连语气也与先前一般无二。
“那这些物资……”
爆炸把车里的人炸成碎尸的同时,也把车上的物资炸飞了。那些物资四散在地,不少现在还在燃烧着。
按照中年人的想法,当然是尽量把散落在地的物资收捡起来,有多少算多少,能抢回一点是一点。毕竟现在物资就代表着生存的资本,代表着实力和底气,没见过去,国家刚刚成立闹三年饥荒的时期,多少人因为一口饭而活了下来。
可是他也了解龙在云,依照龙在云的性格,未必会看得上这点东西。
故而中年男人并不敢擅作主张,而是先询问龙在云的意思。
“扔着吧!”龙在云并不把这点物资看在眼内。政府分派的这点子物资,能吃到什么时候?没有生产,迟早坐吃山空。分配物资只是治标不治本,真正有用的,是土地。
普通人不知道,龙在云却清清楚楚,今年的寒潮只是灾难的开始,接下来的几年里,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赵朝阳这个人,虽说有些小聪明,也比旁人多了些远见,可惜的是,太过心慈手软,不是干大事的人。”龙在云笑道,“多亏他这个前人栽树,如今惠泽了我这个后人。他在京海镇的势力,我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焦土残尸,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转身跨上汽车:“走,去田家村!”
赵朝阳虽然一直住在京海镇镇上,但其实老巢在田家村。赵朝阳自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殊不知早已被他埋藏在京海镇部队里的钉子查探到。
想到田家村里七层高的房子里堆满的枪支弹药,龙在云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恐怕赵朝阳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向上面申请武器装备的时候,中间虽然会被卡一段时间,但最后都会按照他申请的种类和数量、连砍都不砍一下就审批通过了吧?
那是他们龙家在后面疏通关系啊!要不是龙家在安全基地里的政敌太多,持有的武器数量已经达到那些人容忍的上限,他也不会以这种迂回的方式谋取更多的武器。
乱世出英雄,英雄造时势。赵朝阳想做乱世中的英雄,可惜没那个心机和城府。他这两年来汲汲营营,像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防备他们龙家,拔除他们在京海镇的势力,自以为掰倒龙家在即,胜券在握,殊不知棋局早已布下,赵朝阳聚敛到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为他们龙家即将开创的不世伟业锦上添花。
筹划了这么久,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这批数量庞大的枪支弹药,现在终于回到它主人的手里了!
轰隆隆的车声相继远去,卷起一路枯败的落叶。
呼啸寒风中,焦土上的火焰依然顽强地灼烧着,偶然“噼啪”一声炸开几点微弱的火星。
一阵风吹过,几片还未被烧尽的塑料纸被推着窸窸窣窣往前,一路翻滚着,落在一个小土包上面。
小土包将近一米高,上面落满了在爆炸中飞洒散落的稻谷,被火焰熏黑的外壳黑黄交错,几乎与黄褐色的土地融为一体。
忽然,这个小土包忽然颤动了一下。
“哗啦”一声,一条焦黑的手臂突然从土包中伸出,覆盖其上的稻谷随之簌簌掉落,接着是肩膀、头颅、脖颈、上身、腰腹、腿……
一个完整无损的、全身沾满泥沙和谷屑的男人吃力地从土包里爬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龙在云认定已经尸骨无存的赵朝阳。
“咳咳咳……”长久时间的缺氧,让接触到新鲜而干冷空气的喉咙一阵干涩,赵朝阳猛地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一边痛苦地爬起来,环顾四周,触目所见,却是一片惊心的焦土。
“阿二,程晗,老六……”眼前情形虽早有意料,却抵不过亲眼目睹的冲击。赵朝阳撞撞跌跌快走几步,却腿脚发软,猛地摔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朝前扑去,满脸不敢置信。无论他往哪个方向望去,身边都是满地的残肢断骸,心中无限仓皇。
一只戴着手表的断手被压在焦黑的树干下面。
赵朝阳眼睛瞪大,扑过去抱住那只断手,目眦欲裂。
阿二总是戴着一只女款手表,因为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赵朝阳曾经不止一次跟他打趣过,却每一次都是被他面无表情地毒舌冷嘲回去。
“啊——”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像是失去了整个族群的兽类,发出悲恸的哀嚎。
天空中落下了冰凉的液体。
滴落在赵朝阳的脸颊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不是轻盈透亮却冰冷的雪花,而是冻雨,温度要比雪花高的雨水。
这意味着,温暖的天气即将到来。
冬天,渐渐过去了。
这个发现只让赵朝阳更加悲痛欲绝,他跪坐在沙地上,满身狼藉,不复往日雅痞军官的优雅从容,放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