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人物,如今居然颓着一张脸,像个霜打的蔫茄子,对着面前两个刀枪不入气定神闲的始作俑者,脾气都气没了。若是让太傅大人看到,必然要好好喜闻乐见、拍手称快一番。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饭,出发上了路。
鸾阳与右陵不算太远,若是快马赶路,两日便可抵达;但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又要避人耳目,坐着马车慢慢晃悠,估摸着要五日时间。
此时年关将近,官道上来来往往,比平时热闹许多;他们驾着马车,又带着一队侍卫,看上去与寻常官宦人家带着家眷回乡无异,毫不起眼。
官驿里都是宽敞的沉木马车,坐上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童玄和莫雁归都没多想,本着低调的原则,只套了一辆,结果把莫染和楚长越都害惨了。
蓝祈默默抱着双膝坐在车厢一角,脸上一贯的清淡,漆黑的眸子像两团幽暗的火焰,明明灭灭地闪动着光泽。看上去温顺柔弱,却又好似浑身散发着一股闲人勿近的气场,看着就觉得瘆人。
莫染觉得他一定是把自己早上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却在用这种冷暴力的方式表达不满。夜雪焕无法在这个风口浪尖去“怀柔”他,更不能因为被揭穿了目的就翻脸相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拿莫染撒气。
撒气一不动手二不动口,就只管盯着他笑。笑容像是三月里料峭的春风,看着温暖和煦,刮在脸上却像带着冰渣子一般猎猎生疼。
莫染先还能不甘示弱地和他对瞪,但原就心虚理亏,时间一长也只能败下阵来。
楚长越早就在三方夹攻之下溃不成军,随便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出了马车;莫染也并没能坚持多久,但他那副长相实在太显眼,不能抛头露面,如坐针毡了半天,等到了沿途的另一座驿馆后终于投降,一辆马车变作了两辆。
马车里就剩了两人,蓝祈依旧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
夜雪焕有些头疼,也不想再僵持下去,招了招手道:“过来。”
蓝祈终于抬头,乖乖挪到他身边。阳光透过窗隙落到他身上,又重现了早上那副明媚光景。这次更是连脸颊都透明了起来,夜雪焕看在眼里,果然还是觉得手痒。
——不仅手痒,心都痒。
左右没有旁人,他也不客气,伸手去抚那苍白的小脸。蓝祈有些僵,黑亮的眸子闪了闪,终究没有躲,任由那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不同于他冷漠的外表,那张小脸倒是又软又嫩,被掌心里的粗茧擦过,微微泛着红。
夜雪焕颇有些心猿意马,又看着他微垂的眼帘,叹了口气,问道:“早上莫染说的,都听到了?”
蓝祈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在回答“吃早饭了吗”这样平淡无奇的问题一般。
夜雪焕笑道:“那家伙素无口德,不用理他。”
蓝祈却摇头道:“殿下身处激流暗涌之中,理当谨慎。在没有确定我完全臣服之前不尽信于我,是很妥当的做法,我没有不满。”
夜雪焕暗暗蹙眉,想不到他竟看得如此分明;昨晚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在他看来岂非都是笑话。
“殿下愿意庇护我,我很感激。”蓝祈的神情越发淡漠清冷,“不必费那么多心思,我不会有任何异心。殿下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一番话说得好像是表忠,却分明夹枪带棍;特别是最后那句,怎么听都是反讽。
夜雪焕无名火起,冷笑道:“要你做什么你都做?我若是要你侍寝呢?”
蓝祈一颤,头埋得更低,抿着唇不说话。
夜雪焕见终于一棍子把他打闷了,脸色稍霁;刚准备再给颗糖,就听蓝祈低低说道:“若是……若是殿下想要的话。”
“……”
夜雪焕真的火了。
他一把拽过蓝祈的肩膀,牢牢压进怀里,粗暴地去扯他的衣襟。蓝祈本能地就要抵抗,但转念又生生忍住了推拒的动作,只紧紧捏牢了自己的衣袖。
夜雪焕看在眼里,怒意更盛,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双手下移,抓住他两只脚踝,几乎是将他倒提了起来,两腿大开地倒在车厢内的软榻里。
“不……!”
蓝祈惊呼出声,喊完又立刻闭了嘴,浑身抖得厉害。
夜雪焕捏起他的下巴,见他脸上满是惊惧和耻意,眼角含着一抹水汽,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再不复先前的平静淡漠,这才觉得怒气平息了些,冷哼了一声放开了手。
蓝祈胸口起伏,自己撑起身体,默默退开些许,埋头整理衣物。
夜雪焕看着他犹自颤抖的手指,不由得也放缓了语气:“不愿意直说就是,不必委屈自己。”
蓝祈的手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我没有不愿意。”
夜雪焕听他还要嘴硬,锋利的眉尾立时扬了起来,刚要发作,蓝祈又说道:“殿下是我的救命稻草,无论想要怎样,于我而言……都不存在不愿意这个选项。”
“……”
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再有什么火都只能不甘地熄了。这世上居然真的能有人理智冷静到这个地步,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权衡过利害的结果,根本不存在他自己的个人意愿,七情六欲都可以压在心底。之前那一声惊呼可能也就是猝不及防下的失态,如果当真要继续做下去,他恐怕也只会摊平身体,任由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