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焕摇头道:“蓝儿说她已算不得是活人,且体内有蛊,入不得土。烧了吧,也算给她个解脱。”
魏俨闻言,心中颇不是滋味。楚长越比他知道更多内情,更觉脊背发凉。
玉久也好,右陵驻地的那个刺客也好,甚至是蓝祈本人,似乎这些潜隐都是一样的纤细苍白,如同一群终年不见阳光的孤魂野鬼。从蓝祈的情况来看,这些潜隐的真实年龄其实并不似外表那样年少,很有可能是药物或是训练抑制了身体发育,而睛部引以为傲的轻匿两术无疑也只能在这样纤细柔韧的身躯上被发挥到极致。
自从蓝祈出现以来,云雀这个神秘的组织就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但露出来的部分实在可谓阴暗不堪,诡计和野心自不必谈,什么傀心蛊、碧磷蛛,样样都是致命的毒虫恶蛊。玉久这样一个甜美可爱的少女,如今竟成了一副行尸走肉,也不知究竟遭到过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按照蓝祈的说法,睛部那场叛乱的契机就是玉久,颐王玷污了她,利用她毁了整个睛部之后就弃如敝屣,送到红龄手上,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楚长越脑海中浮现起玉久的模样,娇柔的脸蛋和呆滞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越想越觉得反感,嫌恶道:“终究是西南小国,上不得台面,手段如此下作恶心。”
夜雪焕摇头道:“这你就错怪颐国了。云雀与前凤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凤氏那位醒祖本就擅长炼药制蛊,当年醉心于长生之术,虽然依旧难逃一死,但也捣鼓出来不少东西。我夜雪氏的秘药蛇眠,据说就是根据醒祖当年的某个药方改良。这些所谓的不死药大多数都是这般效果,最终会变得半人不鬼、行尸走肉,不死倒也勉强能算是不死,却决计谈不上是长生。”
魏俨叹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是为天道。就算是醒祖那样的千古一帝,又如何能逆天而行、违背常理?”
夜雪焕也叹了口气,似乎颇有感触:“蓝儿能百毒不侵,怕也与云雀的这些奇药有关。此次虽然救了他一命,但终究有悖常理,损命伤身。也不知有没有法子替他解了。”
楚长越张口欲言,被魏俨暗中捏了一把,只好识趣地闭了嘴。恰好童玄也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玄蜂侍卫,将赵英和红龄带了上来。
赵英再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到底是个朝廷命官,尚未定罪之前还是要给些体面,此时已经换了身干净衣物,被手铐脚镣束缚着。虽然脸色煞白,人却已经冷静下来,顺从地跪在堂下,眼睛盯着地面,缄口不言,显然并不打算配合。
相比之下,红龄则要凄惨得多,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着那块擦过她自己体液的帕子;为防她身上还有其他毒虫,抓回来之后就在浓盐水里泡了半夜,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勾勒出傲人的曲线,可惜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欣赏的兴趣。玄蜂对她自然没有任何同情可言,带上来之后随手就往地上一丢,将她口中的帕子扯了出来。
这块帕子被蓝祈刻意地塞得很深,将她喉咙口磨得干涩发麻,恶心反胃了大半夜,此时口中陡然一松,顿时就呕了两口黄水出来。
她身上那些原本并不严重的擦伤里都是干涸的盐渍,被泡得皮肉外翻,肿胀发白,而她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带着暧昧妖惑的笑意,拖着黏腻的语调说道:“怎么,殿下这就要上刑逼供了?蓝祈那个小杂种没告诉过你,刑讯对我云雀之人都不管用么?”
夜雪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上刑这个说法太难听,我不喜欢。何况你说得的确不错,你嘴里供出来的词,我一句也不敢信。哪怕你上街大喊大叫说刘霆就是罪魁祸首,我也只不过能多给你安个诽谤右相的罪名。说句实话,留着你也无甚大用。”
红龄娇笑道:“那殿下何必大费周章?直接封了我归心楼不就是了。”
夜雪焕也笑道:“那我还如何抓你带进重央的几十条狗?”
“是,我承认是栽在蓝祈这个小杂种手上了。”红龄挑着嘴角,模样嚣张至极,“但那又如何?你以为他当真就对你毫无二心么?”
夜雪焕挑了挑眉梢,见她到了如今还要挑拨离间,饶有兴致地看了半晌,这才悠然说道:“听你这口气,皇陵钥匙果然是在玉无霜手里了。”
红龄勃然色变,嘴唇都发了白,眼中恨意大盛,咬牙道:“好,不愧是你三殿下,连蓝祈都被你骗得死心塌地,皇陵钥匙也要为你寻来!”
“骗这个字也很难听,我也不喜欢。”夜雪焕单手支颔,语气越发和煦轻缓,“蓝儿我也要,皇陵钥匙我也要,有何矛盾之处?”
红龄呆愣半晌,突然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讥讽道:“你也不过拿蓝祈当个诱饵,想抓玉无霜罢了!喜欢他?你护得住他吗?若不是那小杂种身上不知有何蹊跷,如今早就死了!这世上多少人都在盼着你死,他跟着你,总有和你一起死的一天!”
一番话把夜雪焕的痛处戳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书房里气氛骤冷。
“我当然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死。”夜雪焕脸上依旧带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只要让这些人先死,不就是了?放心好了,除云雀,拔刘家,灭颐国……”
“……我会一样一样,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