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太太就像先前听婆子的话请女儿姑爷回来一样,同样她也听了姑爷的话,第二日天不亮由女儿姑爷陪着来到县衙喊冤。
县太爷听了这一家的哭诉,忙着官差去把被告带来,顺带把给邓愚明看病的大夫也带来。
蒙真来之前,县太爷已经将蒙鸿与大夫一干等人审了一遍,这会儿蒙真来了,他将此前原告被告的说辞与蒙真的说辞两相结合,得出的结论是,邓愚明因下蒙府台阶时不小心摔倒,属于意外伤亡,被告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大人……”邓家姑爷不死心,叩道,“大人,草民岳父死的突然,您不能只听信蒙家父子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他们无罪。昨日他们送草民岳父回来时,草民岳父已不省人事,谁知道草民岳父是怎么昏迷的,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脚。”
县太爷:“大夫不是说了吗,你岳父后脑勺有个淤包,显然是摔着的,你便是怀疑人动了手脚,也得要有依据,他们害你岳父的动机是什么,谋财还是害命,你总要说出来一样,总不能叫本官胡乱判。而且,捉贼捉赃,取人取证,你拿什么来证明你岳父是为蒙家父子所害。”
“这……”邓家姑爷被问的有些为难,“便是草民岳父不是为他们所害,可也是在他们家门口摔倒的,蒙家父子多少脱不了干系,请大人为草民岳父做主哪。”
县太爷被这人翻来覆去的说辞吵的脑壳疼,他做香河县的县官将近五个年头,审过的案件纠纷不计其数,深知这家人缠这般紧,是因为自家老爷死的突然,他们一时难以接受,非要讨要个说法。
只是生死有命,非人为所能定,邓家人非要拿蒙家父子问罪也得要拿出证据,他非是那等昏官,无凭无据,叫他怎么拿人,总不能将人关起来屈打成招。
“嗯……”县太爷重重嗯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你岳父死在蒙家门口,就得要蒙家人负责。那是不是将来某一日随便一个人死在你家门口,就是你们家之过。而且,你岳父是死在自己家里,怎么也栽不到蒙家父子头上。”
“大人……”邓家大姑爷哭跪,正好这时去邓家验尸的仵作去而复回,县太爷出言打断他,问仵作:“结果如何?邓家老爷因何而死?”
仵作禀道:“除了脑袋上有淤伤,身上其他地方并无所碍,且无中毒迹象,确定为摔伤致死。”
这下邓家大姑爷无话可说了,县太爷惊堂木重重一落,退了堂。
邓家人憋着口闷气出了县衙,认为县太爷对蒙家有意偏袒。说起来这县太爷多少是存了些私心的,县太爷与蒙府的大公子蒙清算得上是老相识,蒙清在香河县行生意,少不了来官府走动,从中给了官府不少好处,县太爷见蒙清为人老实且热心肠,对他及其家人的印象都挺好。而且这起子案件蒙家父子确实是无辜,他又怎能因邓家人的几句哭诉就给蒙家人胡乱治罪。叫人来审判一通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不知被县太爷偏袒的蒙家父子从县衙出来,蒙真的书本用具还都在学堂,蒙鸿便叫了辆马车送他爹回学里去了。
到了学里,正好上午课刚下。一些个学生围上蒙真,问他怎么被官差带走了,没什么事吧。
蒙真摆摆手:“无事。”要他们忙自己的事去,别围在他身边,人多太吵。
待这些学生都散去之后,邓博文悄悄走过来,问:“蒙伯伯,怎么了,您犯何事了,怎么被官差带走了?”
蒙真看了邓博文一眼,想着邓博文是邓愚明的侄子,邓愚明死了邓博文应该去给人哭孝。可邓博文却依旧在学里,且人的面貌神态一如往常,并无半点哀忧之色,便知邓博文应该还不知道邓愚明身死一事。
而且伯侄两家关系不大好,平时都不怎么走动,邓愚明不知道也正常。
“博文!”蒙真想了想,决定还是将邓愚明身死的消息告诉他为好。
“怎么了,蒙伯伯?”邓博文问。
“你大伯死了。”蒙真悄声说。
“什么?”邓博文愣了一瞬,随而笑了笑,“蒙伯伯,您是在开玩笑吗?前几日我还见着我大伯,人手里提着个鸟笼,嘴里哼着小曲儿,别提多自在了,怎么可能就死了。”
说到最后他已敛了笑,蒙真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而且蒙真对他从来都不说谎的。
“蒙伯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话,邓博文听着自己有点颤,“您说的果真,我大伯死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死了。”
邓博文突然很难受,虽说大伯家与他们家不和睦,可到底都是姓邓,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人突然离去叫他如何不伤心。
邓博文鼻头微酸,眼泪夺眶而出。蒙真拍了拍他的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被县太爷传唤一事都给他说了一遍。
邓博文拭掉眼泪,起身对他一揖:“多谢蒙伯伯告知,此事错不在您,博文先行回家去了。”蒙真看着邓博文出了课室门,下午课上,再没见着人来。
邓愚明死的猝不及防,作为“好友”的蒙真理应去祭奠。翌日一早,他由蒙鸿陪着来到邓家门上。
门子却将他们拦下,说他们大太太吩咐,不允他蒙家人踏入他们邓家的大门半步。
蒙鸿见这门子态度恶劣,与他们前日晚上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心想,这家人真是忘恩负义,他们好心好意将邓愚明送回来,非但没落下好,还被人告了一道,如今连祭奠都不能。